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步步靠近,突然,相互叫嚷着放马过来吧,接着大打出手。
李汉见势不妙,忙插到二人的中间,捏着刘相夫的左手,握着碧萝的右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笑道:“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懂事么?”刘相夫道:“她比我小,自然是不懂事的。”碧萝道:“一个刁蛮的人,是不配谈‘懂事’的。”李汉笑道:“都不要闹了。羊和兔都已经烤熟了,你们都过来助我吧。”两人相互白了一眼,竟异口同声道:“是,怀恩哥哥。”李汉开怀一笑,让碧萝去准备奶酪以及杯中物,让刘相夫去准备盘子,然后自己与那军卒将烤肉一点一点地切割下来……热气慢慢散去了,凉风依旧,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吹得人从脚舒爽到头。
帐篷里,四人围几案而坐。帐篷外,众侍卫则或坐在胡床上,或盘腿坐在地上,或斜靠在乱石上,一边警戒一边享用美食。
而卜世仁则啃着一条大羊腿,守在吱吱声响,热气不断的药罐前。刘相夫抢先倒了两杯酒,笑吟吟地看着李陵,举杯道:“浊酒一杯,敬祝老英雄安康快乐。”紧接着,碧萝也举杯道:“晚辈敬祝老将军年年平安,岁岁康乐!”李陵笑呵呵的,合不拢嘴,赞许道:“好,很好,都很好。”于是举杯为尽。
两人亦一饮而尽。刘相夫啧啧道:“这酒好甜哩。”李汉笑道:“此乃果酒,自然甜美。”
“哦。如何酿造的?”碧萝揶揄道:“呵,果然与我等不同,是出自大户人家啊!”刘相夫红了脸,却不看她,面向李汉,甜甜地笑,
“怀恩哥哥,你说一下呗。”李汉道:“自夏商周以来至今,皆是以果实、粮食蒸煮,加曲发酵,压榨而后才出酒的,所得则为果酒或米酒。狼居胥山出产一种异果,名曲红,成熟之后,红彤彤的,十米之内,芳香袭人;姑衍山也出产一种奇果,名青紫,成熟之后,外表青绿,闻之亦无甚美味,但切开之后,芳香扑鼻,果汁一经染手,香味数日不去;混合这两种美味,辅之以中土的秫蘖,所得便为眼前的这壶美酒了。”刘相夫拊掌笑道:“此等好酒,可有名字?”碧萝道:“酒好喝就行。何必似你等中土人士,附弄风雅?”
“好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常言道:酒好也怕巷子深,自然得有个好名字。依我之见,从两果中各取一字,名曰:‘红紫’,如何?”
“红得发紫么?”碧萝撇嘴道,
“真够俗气的。”
“哼,那你给取个名呗。”
“取就取。”碧萝抿嘴一笑,
“就叫‘曲青’吧。”
“呵,我道是什么好名字呢,原来比我的更俗气。”两人因而起了争执。
“年轻就是好啊。”李陵呵呵直笑,
“任性使气,敢想敢做。”此话一出,猛然间,不禁神色黯然……吃吃喝喝很快就结束了。
李陵的神情却愈发黯淡,三人见了,亦不敢乱发话。良久,李陵长叹一声,看着李汉,眉目之间,无限疼爱,道:“汉儿,你的母亲,你的兄长,你的姐姐,还有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过去吗?这么多年以来,为父守口如瓶,一字不吐,非为别的,是因……因为……因为那是为父心里的一块伤疤,实在不敢再轻易撕开啊!”不免浊泪两行,又叹息数声,
“这个心结在为父胸中挤压已久,迫得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好吧,趁为父还能愧立于天地之间,今日就尝试着打开这个心结吧。”突然,咳嗽数声,晃动不止。
刘相夫和碧萝对视一眼,心里齐哀叹道:“老了,真的老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已是风烛残年,不再是当年那个威名赫赫的将军了!”两人不免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忙各自偷偷地拭泪。
李汉急叫道:“世仁,药……药呢!”卜世仁急匆匆地近来了,
“小王,药……药来了!已稍凉了一会儿,快让右校王喝下吧。”……李陵服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这才感觉好了很多,也不再剧烈咳嗽了,见刘相夫和碧萝也欲起身告退,便唤住了她们,笑道:“翁主,少主,你们也听一听吧。”两人见李陵称呼得如此正式,都不由得一愣,相视一眼,各自搬了一张胡床,绕坐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