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老李头”把地上的老泼皮喊的一愣,撅着的屁股瞬间反了过来,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
油灯照映下,这老泼皮不是二叔他老人家又是谁呢。
“我高起潜啊,直殿监和您老一块搭伙的小高啊。”
高起潜直愣愣瞧着脑袋上有血正流着的李进忠,他被眼前这幕搞糊涂了,听说李进忠不是去了东宫么,怎么跑这里做这丢人的事了。
“小高啊!…”
二叔也瞧出眼面前这年轻人是以前直殿监的同事了,瞬间老脸一红,十分羞愧,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才好。另外,他老人家至今还欠人小高几十铜板没还呢。
“这事怎么说的…唉,先擦擦,擦擦…”
高起潜见自己把老李头打这么惨,心下真是过意不去,急忙摸出自己的手帕递给老李头。
二叔难为情的接过手帕在额头上擦拭了几下,头上的伤倒是小事,不过破些皮而矣,但这场面真是叫他受不了。
要知道他老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
被人打了不打紧,被人骂也不打紧,可这落魄的样子叫人看去,真是怪难受的。
“老李头,你不是去了东宫么,在这做什么?”高起潜将手的中的砖头丢到一边,这会是一脑门子问号。
“我…”
二叔吞吞吐吐,这事叫他老人家怎么说,真是难以开口的很。
“出什么事了?”
高起潜这人也算是仗义的人,虽和李进忠并不是交情太好,但怎么也是一块共过事的,所以见李进忠这样,自是想着问明白,如果能帮一手就帮一手,毕竟这人不坏。就那会他刚进宫叫人欺负时,李进忠还帮他出过头呢。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二叔也不知当不当和高起潜说,踌躇片刻,却问高起潜:“小高身上可有钱没?”
高起潜怔了下,忙道:“有。”说完摸出几个铜板。
二叔一把抓过那几个铜板,很是不好意思道:“今儿都没吃东西咧,饿的慌。”
高起潜刚想说带二叔去吃点东西,边上的思姐儿却说了句:“要不,我给你下碗面。”
二叔哪好意思啊,这阵他可没少讹人家思姐儿。
高起潜见附近有人在观望这边,便拉过二叔:“先进去,在这叫人看笑话。”
“是咧,是咧。”
二叔也要面子,见有不少脑袋朝这边张望,脸上也烫。不迭点头,刚想进去,想起自个的弓还落在地上,忙弯腰捡了起来。
高起潜瞧这弓,实在是想笑。也不知这李进忠从哪弄的柳枝,硬是用麻绳给弄了个弓状模样的玩意出来。
这弓,也能把树上的鸟窝射下来?
二叔见高起潜盯着自己这张破弓,尴尬道:“弄了玩的,防身,防身。”
高起潜自不会让二叔太过没脸,拉着他就进了院子。思姐儿将门带上后,便到厨房去下面了。
二叔那边则是叫高起潜拉着说话。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思姐儿做了两碗面盛了过来,面里还滴了几滴菜油。
这菜油如今可是稀罕物,是油菜花籽榨的油。不过油菜花如今只在江南和岭南地区有长,产量不多,故而菜油很少。
北方这一边,一般只逢年过节才打上那么点菜油。思姐儿这人节俭,菜油是过年时剩下的。其实这面里放荤油才香,可思姐儿没有,便只能滴了些菜油。
二叔饿的正慌,见着面来了,忙端过来就狼吞虎咽,把个面条吸得“嘘嘘”响。高起潜在边上看着,真不知这李进忠是遭了什么罪,饿成这惨样。
“谢谢。”
高起潜到底是识几个字的,比李进忠懂礼的多。
思姐儿轻声一笑,坐到床边,看着埋头吃面的老泼皮。
一碗面下肚,二叔踏实许多,在高起潜的询问下,将自个的遭遇给说了出来。
“….不想到了石柱后,才晓得那丘乘云不是好东西,他那掌家徐贵更不是东西…徐贵知道不?就是你刚进宫那会要你钱的那小子。”
“记得,记得,这家伙坏的冒油。”
高起潜对这徐贵印象深刻的很,当年李进忠替他出头打的就是那徐贵,不想这小子如今倒是抱上矿监的大腿,在四川快活了。
“那徐贵不是个玩意,从前叫我们打过,就记恨着咱……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我那两兄弟徐应元和赵进教好不容易给我凑了点钱让我回京….小高啊,你不知道,我这一路可是遭了大罪,可好不容易回了京,宫里头却不让我进了。”
二叔说到这,眼泪都差掉下来了。
“为何不让你回宫?”高起潜也很惊讶,“你离京时单子都报备了么?”
二叔一拍大腿,气急道:“就是坏在这咧!他们说东宫把我的单子调回御马监了,我就去御马监,可理单的人却说我的单子都叫上面派丘乘云那去了,所以没有丘乘云的回单,他们不能收我。”
后面的事不用李进忠说,高起潜也想到大半。
一个阉人,还是个老头,不能回宫便是没了内监的差事,剩下的只能是和京里那些自宫白一样混吃等死了。只是他没想到李进忠却会做这欺负女人的事情,但想换作是他,怕也没什么好路子可走。
二叔也知自己干这事不地道,丢人,有些羞愧的看了眼坐在边上的思姐儿,欲言又止,终是轻叹一声,闷头不再说。
高起潜想了想,道:“老李头,既然原先你调东宫去了,那你就直接去东宫好了,回头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