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的夜里,一架从东岸飞来的运输机,被已经有了防备的日军用防空火炮击中,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这架搭载着我们后续增援部队的飞机,坠入了山谷中。
我不知道那飞机上都有些什么人,但是毫无疑问都是我们的同袍,他们在这种生死赌局中没能获得幸运女神的青睐。
增援被截断,我们成了一支真正的敌后游击队,在藤县的各个乡村,远近的山坳丛林,都能看见我们仓皇奔跑的身影。
因为一直不间断的和日军作战,我们的战损也在持续增加,从开始的一百人,已经减少到了七十几个人。吃的方面基本上已经到了一天一顿的境地了,更糟糕的是武器弹药的减少,这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恐慌已经开始充斥蔓延着我们所有人的内心。
本来携带的电台,因为发报员被炸死,也成了无用的机器。在之后的一次交火中,电台被日军的重机枪打成了蜂窝,于是我们彻底的失去了和上峰的联系。
现在,我们是一支孤军。
我们这一群残兵败将,每天都要像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着,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又一个的倒在追击我们的日军枪口下。
我们现在和游击这两个字,其实已经完全不沾边了,事实上我们就是在逃亡。
“哎呀!”
走在队伍前面的毛小豆一个趔趄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毛小豆是今天负责探路的排头兵,说是排头兵,其实距离我们这七十多人也就百十来米的距离。所以他忽然的在平地上消失,让身后的惊弓之鸟们都受到了惊吓,所有人不用命令,立刻趴在了地上,枪口都对着前方,寻找着危险的来源。
“安子哥……我掉坑里了……”前面传来了毛小豆叫喊声。
我们试着往前推进着:“毛豆,你在哪?”
“我掉坑里了……”他重复着。
当地的猎人在林子中挖了很多陷阱,用树叶或是杂草铺上伪装,用来捕捉大型的猎物,没想到今天这陷阱被毛小豆踩上了。
段彪站起了身子:“妈了个巴子,吓老子一跳,还以为遇上鬼子伏兵了。咋也不注意点……过去个人把他拉上来。”
一个士兵笑着跑了过去,把步枪倒着伸了下去:“毛豆,抓住枪托,我拽你上来。”
眼看着他就要把毛小豆拉出了陷阱,忽然砰的一声枪响,那个拉拽毛小豆的士兵,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已经爬到一半的毛小豆,失去了牵引力量,重新又摔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到了树木后面,但是转瞬间砰砰的子弹声从我头上擦过,我就又蹦跳着滚进草丛里。我们看不到敌人的位置,,但是凭枪声几乎可以确定,伏击我们的日军一定又是藏在在树上,要不然他们射击的覆盖面积不会这样大。
日军喜欢上树,是他们在缅甸战事中,频频使用的战术,他们依托着树干做掩体,居高临下可以任意射击,哪怕就算你趴在散兵坑里,也依然在他们的有效射程之内,远征军在缅甸就没少再这方面吃过苦头。
三八枪子弹交织的火力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转眼间我们已经伤亡了十几个。这在我们过江之后,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伤亡,哪怕是和日军硬碰硬的几场战斗,都没有这么大伤亡。
段彪急了,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举着冲锋枪,盲目的向着树上还击。
“老段,节省着点子弹!”我对着树上开了一枪,也没有命中。
四周的树上至少有二三十个日军,我们整队人完全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再这么打下去,都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别打了,撤退!”我大叫着,一边开枪一边后撤。
“毛豆还在陷阱里!”段彪想要去救毛豆,立刻被日军的子弹压了回来。
“顾不上了!”我连续扔出两个手榴弹,趁着炸起的硝烟,我们残余的五十几个人连滚带爬的逃了出了林子。
毛小豆死了,他身上中了二十几枪,没有致命枪伤,他是失血过多死的。这个幻想着回去家乡的少年,像一个猎物一样被射杀在丛林里。
日军撤离之后,我们才有机会给死在林子里的十几个同袍们收尸。毛小豆被从树上解开时,很多丘八都掉了眼泪,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遍体的枪伤洞创让人看着触目惊心,这是我见过受过最多枪伤的士兵。
我们在林子深处挖了一个大坑,十几个弟兄被依次排列抬入了坑里,填土掩埋的时候,段彪大声的念叨着:“弟兄们都走好了,过奈何桥的时候,互相拉扯着点,别他娘的掉了队!照顾一下毛豆,他胆子小,还怕黑……”
段彪哽咽住了,他迅速的掉过头,对着天空大口地呼吸着。
所有的丘八们都在这兔死狐悲的气氛里惶惶不可终日。
一个月后。
我们折损伤亡过半,这其中还包括七八个伤兵,因为缺医少药,他们中的重伤兵,距离死去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们这种全方位失去了补充的武装,根本无法再对日军展开有规模的游击战,对日军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原有战略意义。
一队忍饥挨饿的家伙,只是在需要食物的时候,才从山沟里从林子里冒出来,像那些为了生存的动物一样,即使知道危险也要出来觅食。
获得食物的来源很有限,整建制的日军,我们现在已经不敢去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