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中开始被妹妹安娜填满,他有了新的朋友,他们也放佛是陆安的全部世界,而且还有不同的过客在这个世界中稍作停留。
甚至,陆安都没有觉察到,父亲、母亲、哥哥是何时开始,渐渐在他的记忆中沉淀下去了。
比如刚刚在苏如玉面前讲的,第二次偷鱼被抓,自己被水面巡视队狠狠扇了耳光那次,那个时候赶过来领走自己的哥哥,在走出水面巡视队的分部大楼的路上,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蹙眉撇嘴都被陆安瞧在眼中。
站在分部大楼的前面,阳光照在哥哥脸上,就连耳鬓的白色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时候陆宁嘴边的胡茬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他严肃的脸上还有着浓重的眼袋。
这一切,都被当时的陆安瞧在眼里。
可是,在他后来每每忆及于此,却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个画面。直到现在,站在厨房中的陆安脑海中忽然闪现了这个画面,陆安甚至怵然记起了当时鼻青脸肿的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滋味。
至于陆宁当时说了什么,他却忽然想不起来了。
过往的二十年中,即使是重要如哥哥陆宁这样的人,他也已经遗忘了很多很多的记忆,更何况是其他的过客呢?
比如那位冯婷婷,如果不是在八月份和九月份的两次相遇,或许自己会从此再也想不起这位冯家的二小姐,曾经在童年时的密友。
说起来,不光是久远的记忆,就连陆安三年来的大学同班同学,他现在默然去想,忽然发现竟然有一半人都已经模糊了容貌、忘却了姓名。
再往前呢?在搬到第三军校附近之前,还住在父母的那栋小别墅时,那些每日来往相见的邻居呢?陆安几乎一个也记不起来了。
而陆安再往前想,站在十岁那道鸿沟前,往更久远以前望去,那里影影绰绰地站着许多人,甚至很多都是当时亲密无间的玩伴,如今不仅是面相、姓名,就连存在与否都不敢肯定了。
都不过是过客而已,都是过客啊!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竟然奢求一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女军医,要理解自己心中的禁忌?自己有什么立场冲着她发脾气呢?
更何况,这位女军医刚刚不避风险,从外面的尘埃灰层中把自己拖了回来,刚刚让自己幸免于难。自己不感激倒也罢了,为何反倒要发泄自己的阴郁怒火到她身上呢?
自己错误理解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以为真的就在上次救了她之后就变成了朋友,真的就可以无话不谈了,其实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或许,自己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她也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强求朋友、亲人、家人理解自己,都已经是足够不理智了,难道自己可以要求外面那位女军医来理解一个两个月前还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吗?
自己和她,只是相互知道姓名而已,甚至连各自的过往都没有起码的认知,而且自己还使用着别人的姓名,就更无法强求苏如玉来理解自己了。
所以,陆安心中更加茫然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起这样的脾气呢?
“人心还真是变幻难测啊!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我自己。”
既然如此,我何苦生气别人都不理解自己呢?等一会儿,该如何出去面对无辜受自己情绪发泄的那位苏如玉哟!
陆安不禁苦笑起来。
算了,陆安四顾厨房,刚才做饭之前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将浮灰除去而已。厨房中现在依然是一副狼藉的模样,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动手吧。
****着上身的陆安甩了甩右手,说做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