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众人各自散去,夜市将闭,行人大多回到家中,只有几名醉鬼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嘴里漫天说着胡话。
画舫之上又重新恢复清冷,杯盘狼藉,酒香犹在,菜温仍存,却已是不见了诸人身影,唯有湖中明月长存,泛起粼粼波光,照出繁华过后的几分孤寂。
一道修长的倩影缓缓行至窗畔,素手扶栏,发挽云鬓,眼神幽幽,向湖心银月瞧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戚戚然一声叹息,乘着晚风遁入夜色之中。
“姑娘,该歇息了!天气刚刚转暖,小心受了风寒!”
背后忽然传来一人的呼唤,一件红色的丝绸披风被搭在她的肩头,露出一双有些苍老的手来。
瑶琴浅浅一笑,回过身来握住那双手掌,道:“妈妈,我还想在这儿呆一会儿,您自个儿先去休息吧!”
来人是一名年近五十的妇人,虽然身材有些臃肿,已显老态,但从其眉眼间不难窥得其年轻时的风韵,必定也是倾城之资,正是这流月坊的老鸨,年轻时据说也是一代名妓,肯为她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大有人在,连在一块儿怕是能排满一整条小巷。
瑶琴从小便在吴妈身边长大,心里想什么哪能瞒过她的眼睛,吴妈见状轻叹了一口气,劝慰道:“我的好姑娘哎,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瑶琴莞尔一笑,恰好有一缕月华洒在她的双颊之上,伴着醉酒的酡红,如火般鲜艳的红衣,顿时散发出一股惊心动魄的魅意,娇声道:“哪有啊!今夜月光如此明净,我不过是想赏赏这湖心美景罢了!”
吴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脸上露出几分怜惜之意,叹道:“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天真……哎!傻丫头,你想要找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又哪是这般容易的?我们生来便是命苦的主儿……”
说着将瑶琴揽入自己的怀里,无不自怜道:“别看你现在有着花魁的名头,可那只不过是好听的说法罢了,人家私底下还不是当你是寻常歌妓,又真有几人看得起我们……就好比我当年,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不求名分,不顾一切的跟他远走高飞,可谁曾想,不过几日,他就对我翻脸,连句体己的话都没有,不仅如此,竟还对我打骂起来,我这才知道他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我这一副皮囊罢了……”
吴妈眼眶湿润,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我知你心高气傲,绝不肯委身自己不喜欢的人,一心想嫁个如意郎君,可这世上哪有真心爱咱们的人?我算是看透了,什么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全都是男人用来骗人的谎话。爱一个人,到最后只能被伤的更深。”
“妈妈……”
瑶琴受气氛感染,美眸微微泛红,眼中同样有晶莹的泪滴在打转,月光照耀下,映出的是两代名魁的悲哀。
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本是一贫苦人家的女儿,小时候正赶上一场大饥荒,父母没有办法这才将其卖到了青楼当中,几经辗转,最终落到了吴妈的手里。
也幸亏吴妈心善,并没有让她如别人那般卖身接客,反而耐心的教她读书识字,诗文子集,琴棋书画,十几年如一日,这才有了而今的花魁瑶琴,又上下多番打点,这才避免了寻常姐儿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命运。能够勉强保住了这一副清白身子,已是极为难得。
她久在这风尘之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形形色色,良莠不齐,多少人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所求不过一夜fēng_liú快活,但她又怎甘心自己就此堕入色欲沉沦之中。
可想要寻一个不嫌弃她出身,不在乎别人眼光的金龟婿,却又近乎于痴心妄想了。
瑶琴心中酸涩不已,好似一只受伤的小猫,默默流泪道:“妈妈,我不过想找一个真心对我好,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罢了,怎么也这么难呢!?”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青春岁月可言,最美好的年月也不过那几年而已,韶华易逝,红颜白首,还会有几个人去珍惜她们?
吴妈用力搂了搂瑶琴,轻轻抚摸她满头的青丝,叹道:“傻丫头啊傻丫头……”
……
明月高悬,天清地明,照亮山川大地,乔辰安离开画舫之后,便向住处行去,皇甫轩所化的小狐狸正趴在他的肩头。
他侧头望向那只仅有不到一尺长的白狐,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奇特的想法,不知道娇娜化为原形会是什么模样,不过想来该是同样惹人怜爱吧!
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这个女子很神秘,但却并非是因为她为狐妖的原因,娇娜身上似乎有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仿佛肩负着什么重大的使命,因此两人每次相见时间都是极短。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这一切均只是乔辰安自己的猜测罢了,具体情况如何,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晓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曾问过皇甫轩这个问题,但小家伙似乎并不知情。
微微一叹,看向肩头的白狐道:“谁让你私自跑出来的?”
白狐十分人性化的立了起来,两只后腿着在他的肩头,前肢抱着一块桂花糕,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放着光,小嘴微动道:“在你怀里待着太闷了嘛!”
许是怕他生气,以后再也不肯带他出去,紧接着又道:“我可没有给你添乱,你以后可不许不带我!”
乔辰安闻言讶然一笑,摸了摸他的毛发,道:“好!”踏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