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余队副侧过身去,避而不受礼。
“大人,这么重的担子,卑职真担不起。”他说着,抬手“啪”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前。
顿时,周身扑扑作响。
那是他的“伪装”被拍得寸碎,纷纷掉落。
“老余!”曾蓬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果然,余队副冲他笑道:“大人,黑鹰队不应该落个这样的下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曾蓬瞪着他,咬着牙打断道。
余队副没有回答,坦然的直对他的目光,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大人,黑鹰队不能没有大人,但是可以没有我余乐云。所以,大人如果信得过卑职,就将防御阵交给卑职吧。卑职保证,守到防御阵的最后一刻。”
周边的将士们听见了,亦纷纷出声:“大人,卑职自请留下来。”
“小的自请留下来……”
有人甚至象余队副一样,抬手要拍碎身上的伪装。
曾蓬气得两个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赶紧的举手大叫:“停!”
暂且顾不上余队副,他转过身去,呲牙怒视众人,吼道:“炭灰都发放给你们了,老子可没法再给你们找出一丢丢来。听见没有,一丢丢的炭灰,也没有了!想死,你们就往自己身上拍!”
将士们被他的样子给镇住了,个个呆若木鸡。哪里还敢去拍掉身上的伪装。
曾蓬这才转回身去,可以说是气急败坏的冲着余队副从牙齿缝里磨出一句话来:“余队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成心给老子添乱吗?”
都说修真界里遍地俊男靓女。其实是严重的言过其实了。此话只限于元婴境及以上的高阶修士们。因为他们在凝结元婴时,有一次塑体的机会,随心所欲的改变容貌、形体。而占绝大多数的金丹及以下的修士们,容貌还是靠运气。不用障眼术、易容丹之类的手段的话,爹娘给的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曾蓬在这方面的运气不太好。天生面相凶悍,虽说不丑,但也绝对与美无关,更谈不上仙风道骨。
偏偏仙山素来有“以貌品人”的习俗。美其名曰:相人之术。
象他这种样貌,就颇有些反主流。是以,明明是一流修真世家之嫡系子弟,却因为这一张脸,入不了一流的门派,拜不了一流的名师,只能降低标准,去二流的门派里,拜个不怎么有名的旁系出身的元婴上人为师。
好在家族够给力,能在修士同盟军里一路提携他。不然的话,他混到现在,能够当上队副,都是运气好到爆的缘故。
话说回来。本身就生得凶巴巴,这会儿,真的被气得狠了,面相就更加的凶悍了。可怜周边有两个胆小的,被他的这副样子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脸上“簌簌”往下落炭灰。
余队副却完全不怕,甚至残余着些许炭灰的脸上,还带出了笑,直面道:“大人,卑职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这种时候,可不敢给大人添乱。”顿了顿,还挤了挤眼睛,强调道,“真的!”
电光石火间,曾蓬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按住“砰砰”狂跳的心,紧张的问道:“当真?”
“自然是当真。”余队副飞快的瞥了一眼左右,脸上的笑容更甚,“事关所有弟兄的性命,卑职不敢乱说。”
曾蓬当然也怕死。相比于将士们,他其实更怕死。因为他死了,就是魂飞魄散。
什么叫做魂飞魄散?
说白了就是死后,魂魄消散于无形,再也不能转世投胎。
于三界众生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彻底的死亡。
自上古以来,就有传言,金丹境及以上之修士,死后魂飞魄散,消于无形,那是天道对他们逆天行命的惩罚。
但是,这样的惩罚,在长生不死,飞升成仙的诱惑面前,还是不够威力。祝融大陆的修士们依然前仆后继,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修行路——如果能一朝得大道,从此长生不老,三界任逍遥,哪里还需要有来生?所有人都在赌。
这并不意味着,修士们不怕死。
事实上,修行越至高阶,越是不易。从而,越是修为高的高阶修士,越是怕死。
曾蓬亦是如此。他很惜命。尤其是凝丹之后,更加的惜命。
这一回,他之所以主动的留下来,是因为身为法修的他,入此阵之后,接连三天给自己卜一卦,结果皆是说他的生死劫到了。
他哪里甘心哦!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每天一卦,专卜破劫之法。
然而,卦面始终扑朔迷离,未能明示。
昨天早上,他终于卜出了一个“向死而生”的卦相。
两昼夜里,他都在琢磨这四个字。直到“大杀器”横空出世,他方灵光乍现,想出了这么一招——即便他未能成功度劫,也能给众弟兄们找一条生路。那样的话,也是功德无量,他不算白死。兴许这就是向死而生。
哪里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惊喜”!
原来,“向死而生”是这么一回事。
正如余队副所言“事关重大”,曾蓬努力的不让突然而至的狂喜冲昏自己的头脑,一只手暗中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颤声说道:“你可敢启誓?”
余队副一点犹豫也没有,当即竖起右手二指,对天启誓,重复了先前要代替他坚守到防御阵最后一刻的话语。
这回,曾蓬完全信了。
“天道垂怜!”双手紧紧的捂脸,他禁不住又一次落泪了。
不同的是,这一回完全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