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一直认为,很多事,只能点到为止,多说无益。比如说,吸取经验教训。
他没有再多说,替沈云重新包扎好伤口后,换了个话题:“那些符呢?拿过来,为师看看。”
“是。”沈云双手奉上那些认不得的黄纸符。
林焱一边看,一边给他详细讲解:“这是五雷符,是中品符,使用时,须在符中灌入真气;这一枚,是雨符,也是一样的……”
沈云越听越沮丧。四枚他不认得的符,全是中品符。眼下,他没有凝结出真气,是以,一枚也用不了。
林焱将黄纸符又归还给他,笑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同样,凝结真气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当年,为师也是苦练了五载,才凝结出真气。莫急,慢慢来吧。”
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在心里,他却比沈云更急切,恨不得后者能马上凝结真气。因为他伤了根本,如今已是灯枯油尽,全是靠着一股子心劲强行拖延时日。
经此一事,他决定再多跟沈云说一说外面的事——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他又不能护着这孩子,那么,乘着现在他还在,多教教吧。
接下来,他跟沈云说起了跟踪粉的事:“徒儿,你说的跟踪粉,是常见的跟踪手段之一。出招的手段五花八门。象你这次,跟踪粉应该是洒在那块素色的丝绢上。花里胡哨的荷包,还有你闻到的刺鼻香粉味,都是那厮用来遮人耳目的,让人误以为,那些不过是女人贴身的东西。寻常人见了,最多觉得他恶心,不会特别提防,却不知已经着了他的道儿。”
沈云咋舌:“那厮的心眼真多!”
林焱轻哼:“这算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要记住,在外面行走,多看少说是第一要领,最忌粗枝大叶。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沈云正色,牢牢的记下了这句话。
林焱见状,又笑道:“谨小慎微,是没错。但是,也不能因此而缩手缩脚。徒儿,你要记住,这世道,最终还是得看拳头。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无论什么手段,都只是无用的伎俩。所以,象黄春来这样的,看似精明能干,实则是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死得最快的,往往就是这一种人。徒儿,你当引以为诫。”
沈云听明白了师父的教诲,恭敬的点头称是。
又过了半个月,经络图全部讲完了。而沈云也背了数以百计的脉案实例,同时,探脉的准备也基本达到了林焱的要求。于是,后者开始正式教他切脉和行针诊病。
这时,沈云背得滚瓜烂熟的脉案全派上了用场。因为林焱就是以这些实例为基,教他如何一步步分析病理,进而确诊,最终制定详细的行针方案。
当然,光是这样,是学不好针炙之术的。是以,第一次讲完针炙术,林焱便叫沈云为自己针炙。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况且,师父教自己尽心尽力,有如亲生。沈云哪里敢!
结果,林焱坚持道:“徒儿,你跟为师学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为师身体染恙?你要记住,医者父母心。为师不适,请你施针。那么,你就是医者。现在,在你面前,只有病患,没有师父。”说着,他褪下衣袍,露出后背,“来吧,按为师说的,开始行针。”
先前有宽大的黑袍遮掩,沈云还只觉得师父偏瘦。然而,此刻看到师父后背上现出嶙峋的骨头,他才真正意识到,师父的身体已不是能用一个“瘦”字来形容。
他知道师父生病了,但是,师父的病却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得多!
然而,他才刚刚开始学医术,根本是无能为力。
“是,徒儿谨记。”沈云含泪应下。
林焱暗中松了一口气,淡声报出第一个穴位名:“大椎。”
沈云敛心屏神,默了默神,再睁开眼时,双眸明亮,一片清明。他准确的下了针。
林焱感觉到他的手法甚是平稳,满意的颌首:“徒儿,你平常已经练习过多次,是吧?”
“嗯。”沈云如实以对。为了练习针法,他最初是在红薯上行针。觉得手法熟练了一些后,便开始拿活捉到的猎物练手。如此练习了十几天,他渐渐意识到,要想下针又准又稳,光是练手法是不够的。还必须能准确的认穴。而动物与人体的穴位又不相同。是以,他开始尝试拿自己当练习对象。
不想,一个大胆的尝试,效果出奇的好:不仅大大提高了他的手法和认穴准确度,而且让他发觉到穴位与经络脉动之间存在着细微联动关系。而后者,是脉案和师父都不曾提及。
比如说,他能用小石子准确的点中黄春来的麻穴,就是因为之前摸准了后者的颈部脉门的脉动状况。
只是这种联动关系,他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师父说,故而,一直没有说。
林焱听了他的回答,叹道:“怪不得你才背了经络图,就能用小石子隔空点穴。原来如此。”
一时之间,对于自家徒儿的学医资质,他完全不会评判了:说徒儿资质过人,真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若真是资质平平,当年他学医近两年后才有的领悟,徒儿却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所以,资质这种东西,其实玄妙得很,并不得一概以论之。
关于资质一说,祖师传下来了一套评价标准。他一直坚信不疑,大半辈子都是在按这套标准挑选徒弟。然而,如今,他有些动摇了。同时,心里不由冒出诸多期待:也许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