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飞悬着的心便沉了下来,把茶杯送到嘴前,吹了吹上边的浮沫轻啜一口。
马坤连夜从王屋乡回来,又神情焦虑的说王屋乡出了大事,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不小。可只要李飞白没有事,王屋乡的天塌下来也不要紧。
他把茶杯放到桌上,道:“王屋乡出了什么大事?”顿了一下,又道:“不要急,慢慢说,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了!”
马坤是来表功的,当然得从头到尾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哪显得出自己的功劳。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我跟李大人到了王屋,天已擦黑。新任的里长姓刘名扬名,甚是好客,又是给我们安排住处,又是请我们吃饭喝酒。”
既然是表功,顺便也给刘扬名也表表功。从喝酒的闲谈上来看,刘扬名今后也是在李飞白手下干事的,大家都是一伙的,有好处自然不能忘记。
马坤便把他们遇到郭勋一伙人这事讲了。当然,着重吹嘘自己如何目光如矩,瞧出这伙人的来路不一般,手下护卫竟然是武官与锦衣卫。
赵学飞的神情为之一紧,道:“这两位大人是谁?”
马坤本来按排的是,讲到凉亭之时再揭露两位大人的身份,那样故事才能紧张惊险。可此时赵学飞问起,他也不能不说,不过表情一变,用一种讲鬼故事的口吻道:“郭侯爷与王伯爷!”
赵学飞大惊,道:“哪个郭侯爷,哪个王伯爷?”
马坤一怔。当初李飞白给他介绍之时,只说是郭侯爷王伯爷,并未说是哪个郭侯爷哪个王伯爷,只得老实回答,道:“不知道!”
赵学飞心想,马坤所以知道两人一个是侯爷一个是伯爷,肯定是从两人的护卫口中得知。至于是哪个侯爷哪个伯爷,别说马坤不敢当面询问,他在场也不敢问啊!好在,侯爷与伯爷不多,仔细想想就能知道是哪个侯爷哪个伯爷。
他略一沉吟,暗道:“该不会是两广总督武定侯郭勋与左都御史新建伯王守仁吧!”
赵学飞刚听王屋乡出现两个有爵位的人,也不怎么惊讶。毕竟,王屋山乃道教第一洞天,盛名之下,总有些达官贵人悄悄的前往游玩,并不会通知他这个小小县令。这些达官贵人中,总会有有爵位的。而有爵位也得分有权还是没权,像那种受祖上荫功,顶着个爵位却过得连个家奴都不如的也不是没有。
每年出现在王屋乡的达官贵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达官贵人中有爵位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一个闲到有空来王屋山游玩的爵爷,绝不会是有权的爵爷,他又怎会惊讶。
当联系到两人有武将以及锦衣卫护送,可见两个人都是有权的爵爷。而当今有权的爵爷,姓郭的侯爵仅郭勋一人,姓王的伯爵也仅王守仁一人。
他越想越有道理,再一联想两人曾在剿匪时认识,这时结伴前来王屋乡也在情理之中。
赵学飞已八成肯定二人就是郭勋与王守仁,但还要最后确定一下,问道:“郭侯爷多大年纪,王伯爷又多大年纪?”
马坤道:“郭侯爷四十多岁,一身的贵气。王伯爷像是得了肺病的糟老头,不断的咳嗽。”
赵学飞没见过郭勋与王守仁,但也听过两人的传闻,只道两人大概的年岁,更知道王守仁有咳嗽这个毛病。当下再无疑虑,暗道一声:“这两位祖宗怎么来到济源了!”站起身就要往王屋赶,要去给两个爵爷请安。可转念一想,莫不是李飞白得罪了这两位祖宗,不然马坤为何要说出大事了,那我去请安不是前去送死?看来得从长计宜,最少得弄清事情的来龙云脉,再看该怎么办?
他又坐回到椅上,脸上一片死灰。
别看李飞白跟钱子俊结交,傍上布政使大人的粗腿,似乎背景深厚。可跟这两位祖宗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不说郭勋,乃是京城一等一的豪门,如今又做到两广总督,是个手握重兵的一方霸主。单是王守仁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罪起的?
御史是干什么的?御史是弹劾官员的,哪个官得罪了御史,就等着卸甲归田吧。王守仁是什么官,左都御史。左都御史是干什么的?是管御史的官。
就不说王守仁左都御史这个人见人怕的官职,单凭人家创立的心学,门下弟子多得数不胜数,京城中的大员,见了他鞠躬行礼,口称一声老师的,也不是十几二十位。
这样的两个祖宗,是李飞白能得罪得起的吗?别说李飞白得罪不起,李飞白背后的大靠山,布政使大人也得罪不起啊!郭勋与王守仁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需暗示一下,自有人让布政使大人卷铺盖滚蛋。
赵学飞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一边想着该如何与李飞白撇清干系,一边示意马坤接着往下讲。
马坤便接着讲了下去,讲到阳台宫外大乱,自己在凉亭碰到李飞白与郭勋、王守仁相谈甚欢。赵学飞打断道:“你说他们相谈甚欢?”
马坤道:“是相谈甚欢!”顿了一下又道,“李大人称郭侯爷为叔,王伯爷为伯父!而二位爵爷则称李大人为贤侄!”
赵学飞眉头一挑,暗道:“这是什么情况?李飞白的运气也太好了吧,竟靠上郭勋与王守仁这两颗大树。不仅靠上大树,而且能够关系融洽。不仅关系融洽,还叔侄相称。那这小子岂不成了郭勋与王守仁的自家人,前程岂能用不可限量来形容。”
马坤讲到这里,他也听出来了,所谓的大事并非是李飞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