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秀回到内乡县时,已是凌晨时分。
一个随从上前捶门半晌,门子才睡眼惺松打着灯笼出了耳房。一个人在睡梦中被人吵醒,脾气难免大。可有人敢半夜如此捶门,想来是有些来头的,他也不敢骂,只是冲门外喊道:“谁?”
捶门的随从还没说话,崔文秀已喊道:“谁?是你亲娘老子!”
门子大怒,正要回骂两句,可听声音熟悉,似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忙悄声问道:“可是崔大公子?”
崔文秀道:“知道是你爹还不开门,找打呢?”
门缓缓打开,崔文秀着急睡觉,不等门完全打开,上前一脚踹开门。那门子冷不防的差点被门撞倒,可也不敢有丝毫不满,问道:“怎么公子爷这么晚了才回来!”
换作以前,崔文秀早就挥拳打了过去。
你爹什么时候回来,也是你个龟儿子能问的?
不过他今天的心情很好,便没去捧那个门子,嗯嗯啊啊哼了两声,径直朝府衙后院而去。上床蒙头而睡,这一觉睡到天大亮还没醒来,直到他爹气呼呼闯了进来,命人把他从床上拽起,这才睡眼朦胧的站在床边,问道:“爹,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早堂?”
崔一鹏气得胡子直颤,喝道:“你个逆畜,还不给我跪下。”
崔文秀作为衙内,在怀庆府的地界天不怕地不怕,却有所有衙内的一个通病,怕自己的老子。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所以能胡作非为,仗得就是自己老子。若是惹恼了老子,不再跟在他的后边给他擦屁股,怎么可能再胡作非为?
崔文秀下意识的双膝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双膝还没挨着地,想到自己今时不比往日,老爹是否能够再往上升,还得他出手帮忙,一下便不怕他爹了。人猛的站了起来,道:“我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让我跪?”
崔一鹏伸手就要去打崔文秀,却被崔文秀抬手挡开。他一怔,随即冷笑一声,“好嘛,翅膀硬了,敢不把你爹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他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道,“你没犯错?你就差把天捅了下来!昨天你去济源干什么?我听说一下得罪数十位衙内?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你作死别把我拖下水!”
崔文秀这才明白,他爹为啥来找他,看来是有人把昨天的事全告诉他爹了。告诉他爹情况的人见识有限,只知那些衙内对他不满,不知他将要飞黄腾达。他道:“我怎么作死了?我没得罪他们!就算他们气歪了嘴,那也是嫉妒我!”
崔一鹏道:“嫉妒你什么?嫉妒你爹的官职比他们爹的官职小?你是不是非得把我气死才行!”他顿了一下,又苦口婆心道,“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不能得罪的人咱不去得罪行不行?你爹一个四品官,能给你爹小鞋穿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力有限,别到时救不了你还得把我搭进去!”
崔文秀道:“他们嫉妒我比他们有钱,抢了他们升官财的门路!”想到他爹后边的话,又解释道,“爹,你就瞧着吧,从今往后皇帝第一,咱崔家排第二,我看到时谁敢欺负你我父子俩。”
崔一鹏一怔,道:“儿啊,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找个医生给你看看!”说话间已站起身去摸崔文秀的脑袋,看有没有烧。
崔文秀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道:“爹,我没病。”
崔一鹏道:“那,是不是昨天在济源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什么委屈你跟爹讲,爹一定想办法帮你出气。千万别憋在心里,莫把人给憋坏了!”
崔文秀道:“我也没受委屈,反而有些扬眉吐气!”他见他爹一脸的忧色,知道他爹还当他刚才在说胡话,解释道:“我给你看看我昨天买的三样宝贝,你就知道我没有胡说。”
他来到一口箱子前,打开小孩脑袋般大小的锁,从里边提出一捆东西来。那是四个锦盒,依次摆放到桌案上。
崔文秀打开第一个锦盒,见里边是个卷轴,不由又恨得牙痒痒。将锦盒一扣,随手扔到一边,打开其它三个锦盒,看着三件宝贝,心中的怒气方消,喜滋滋的道:“爹,你来看看。”
崔一鹏凑到近前,在崔文秀的要求下,极不情愿的戴上白手套,这才把里边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看。崔文秀在旁讲解,他又按照崔文秀讲的都试了试。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以前没有见过,可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按照崔文秀说的,这三样东西把崔文秀这些年的积蓄花得一干二净,那可是二百多万两银子呢。他都快心疼死了,崔文秀却一点也不心疼,反而很高兴。儿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得了失心疯,不然怎会如此反常。
崔文秀看出他爹的疑惑,道:“这些东西在我们手上确实没有什么用处,最多是个玩意罢了,不值那么多的钱。可要是把火铳送到京城火器局,镜子送给皇太后,望远镜送给皇上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崔一鹏马上明白自己的儿子想要干什么。还有什么渠道能够把升官的度快过得到皇太后和皇上的喜欢呢。看来,他们崔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他这辈子有望进内阁当个阁老了。
这种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却要实现,让他如何不激动?让他如何不兴奋!
崔一鹏兴奋的搓着双手在屋内来回踱着步,走到儿子身旁忍不住在儿子肩头轻轻拍了两下,道:“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崔文秀笑道:“爹,现在你知道我不是犯病说狂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