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唏嘘过后,三人终于各安其位。
好容易等老管家情绪平复,却忽然开口道:
“少爷,老奴尚有些担心。”
“嗯?”谢左奇怪地看着老人:“何事担忧?”
老管家皱着眉,低叹一声:
“其实,所谓驱虎吞狼之策,并非万全,个中变数太多,若非逼不得已,老奴也不愿如此行险。是故,依老奴陋见,尚有两点堪忧之处。”
听老管家如此说,谢左的心又提了起来,点头示意老人继续。
“老奴以为,未虑胜先虑败,此事当分成与不成两面。”老管家顿了顿,继续道:
“事成,若虞家惨胜,尚不足为惧,左右不过乡间豪强,损失惨重之下,必然是仓皇退走的结局,须臾不敢再来撩拨。但若盘山寨胜……以贼人凶残成性的暴虐性子,伤亡惨重之际,老奴担心其反会被激起嗜血之意,抱定与我同归于尽之心。”
“呃……”谢左觉得有点牙疼。老管家说得很有道理,山贼嘛,干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如果被激发起凶性,真要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谢府又不是高墙深沟的堡垒,还真不定能挡住贼寇的搏命一击!旁的不说,前天晚上能被山贼轻易潜入,就是明证。
“琴叔可有良策?”谢左眼巴巴地望着老管家。既然能轻易道破其中凶险,在他看来,应该有对策才是。
没想老管家却摆摆手,道:“少爷勿急,且听老奴说完。”
轻咳一声,老管家继续道:
“方才所说,乃是驱狼吞虎事成的结果。但毕竟其中变数太多,谁也不敢保证事事如愿,故此,少爷还需做好事败之后,及时远遁的准备。”
谢左点点头,表示明白。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说不得只好抛弃全部不动产,只带些细软跑路,行那丢车保帅之策了。不过这样一来,恐怕谢家传承数代的大部分家产,都要沦为山贼或者虞家的战利品,或者泄愤工具了。
所以,不到逼不得已,谢左是肯定不愿意轻易做出逃离的决定。不过,老管家这时候提起这个干嘛?
“老奴所述两点,其实其中都缺少一个关键所在。”
“什么关键?”谢左迫不及待问道。
“一支敢战、能战的护卫!”说出这话,老管家脸上的表情,竟颇有些落寞。
“说起来都怨老奴,府中承平日久,过去有老爷庇护,自是平安无事。但如今老爷仙去已有经年,仍未及时建立看家护院职责的卫队,老奴、老奴实在是愧对老爷、少爷啊!”
说到最后,浑浊的老眼中两行清泪夺目而出,整个人也离座往谢左拜倒下来!
谢左到底年轻,反应也快,一猫腰就把老人给拉了起来,本想安慰老人,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一手轻拍老人后背,一边嘴里念着:“不妨事,不妨事的!”
好在老管家情绪激动也只有一瞬,很快便平复心情,对谢左道:
“老奴自忖无能,敢说在日内拉起一支合格的护卫。痛定思痛之际,忽然忆起老爷生前曾留下个善缘,却是正合此际之用。”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绛纸书信,双手奉给谢左,恭敬道:
“老奴所寻,便是此物,不意在老爷书房中寻得,少爷请看。”
谢左接过信来,却见信纸酱黄,信中墨渍氤氲,显然这封信有些年头了。再看内容,也极为普通,无非是一个叫“展羊氏”的妇人写给自己儿子“展禽”的家信,内容也仅仅是讲述些思念之哭云云,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迎着谢左疑惑不解的眼光,老管家满脸唏嘘:
“老爷为人,乐善好施,对乡人多有接济。数年前在东平乡偶遇一老妪,孤苦伶仃,生活窘迫,生了怜悯之心,不但将其接到县衙居住,还从自己薪俸中拿钱赡养老妪。老妪对老爷感恩戴德自不必说,但直到临终之时,才告知老爷,原来她还有一子,在边塞军中效力,据说已积功至边军都伯;她因不愿拖累其子,才没有把自身生活窘迫之事告知孩儿。少爷手中的家信,就是老妪弥留之际写给其子的书信,只因未曾留下地址,便一直留在手里。”
略停了停,又道:
“边军常年与胡人作战,士卒历来悍勇。且军中无功不得升迁,此子既为边军都伯,想来是有真本事的。以都伯之身,领看家护院的卫队,不管是抵挡山贼的拼死反击,抑或是应对贼人的衔尾追杀,想来都不在话下。故,老奴建议,少爷延请此子,为我谢府中执事,以飨众望!”
谢左跟听天书似的,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啥情况这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便宜老爹的遗泽出来,还刚刚好正是现在急需的军事人才,这是老天突然开眼,对于过去降临在他身上的诸多厄运,所做出的补偿吗?
不过等会儿,边军?虽然不知道所谓边塞在哪儿,但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不会就在左近。这年头可没有飞机,一来一回要多久?估计等到从边塞带人回来,谢左坟头的草,没有一尺也有三寸了吧!
“琴叔,有从军经验固然是好,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谢左忽然发现老管家的表情很是淡定,以其之睿智断然不可能连如此浅显的问题都考虑不到。如此说来——
果然,老管家洒然一笑:“少爷无需担心,老奴既为少爷推荐,怎会不思及于此?”
说到这,忽然话题一转:“咱们这新山村的田地,被西溪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