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算命先生:
“续之先生,多年未见,说话却还是这般、这般……”
“不着调是吧?哈哈!”被称作续之先生之人倒是毫不见外,反而拍着老管家肩膀哈哈大笑,貌似极为欢畅。
老管家像是才留意到对方的打扮,奇道:“续之先生,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续之先生不在意地摆摆手:
“这年月,道路不靖,流匪四起,老夫作卜卦测字打扮,大部分人倒无意留难,省却许多麻烦。”
老管家哦了一声,忽然神情一黯:“若续之先生此来是探望老爷……不敢相瞒,老爷已于去岁、去岁驾鹤西行了!”
说着,浑浊的老眼中淌出两行清泪,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哪知续之先生仍是满脸的云淡风轻:
“谢公早逝,吾已知之。琴哥儿却勿过伤。”
这句话说得老管家连眼泪都止住了,愕然抬起头来:
“先生知之?既已知之,此来何为?”
这句话问得有点不礼貌,差不多相当于指着人鼻子问“你丫干嘛来的”,由此可见,老管家震惊得也有些乱了方寸。
续之先生的表情仍旧相当淡定:“去岁之初,谢公自知时不久矣,乃去信与我。届时,老夫正自莱州云游,居无定所。是故年初方收知信函,这才匆匆往芬州而来。”
说着,有些苦恼的抓抓头:“单凭谢公一信,便让老夫不远万里而至,恐有不逮。此番来,主旨却是为了——他!”
说着伸手一指,指尖对准的方向正好是一边黑着一张脸的谢左!
啥玩意儿?本来憋了一肚子气,却见老管家与来人熟稔模样,只好忍住火气,正一边儿憋气。谁知说着说着,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你谁啊你?
看到谢左面色不善,老管家大约能估计到什么情况,赶紧拉着谢左的手给他介绍:
“此乃雁北终南先生门下,陈攸陈续之先生,与老爷有同门之谊,相交多年,及至老爷任督曹之时,曾多番延请先生未果,一直引以为憾。”
原来是便宜老爹的同学,兼后来招的小弟。所幸老爹没请到这位,要不迟早得让他给气出病来!
心中腹诽着,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过来见了礼。怎么说也算长辈,讨厌归讨厌,该讲的礼仪还是必须的。
谁料这位陈先生看谢左的眼神,却诡异得很,似乎蕴涵着说不出来的深意:
“小左,男儿在世,三事不可不预。一曰立志,二曰修心,三曰读书。少年不可一日不读书。旁的暂且不论,谢府藏书,汝可曾通读?”
差一点儿,真的只差一点儿,谢左就把一口浓痰喷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脸上了。要不是恰好看见旁边一脸哀求之意的老管家,断不可能将忍下来。
你以为你谁啊?张口就叫“小左”,我认识你吗?再说我读不读书干你屁事!谢左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往外喷着冷气儿:“未曾,便如何?”
陈先生仿佛没看到谢左眼里的杀气,忽然转头从驴背上的破褡裢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老管家,一边说道:
“此乃谢公亲笔,欲将小左托付于老夫,请辅其读书。老夫此番来,便应此事。”
嘎?谢左一下子楞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闹半天,人家是来给自己当老师来的?这么说起来,他监督自己读书那是天经地义的,再说既然是老师,别说叫“小左”了,就算小前小后地乱叫一气,自己也得应着不是?
而老管家的反应,竟是大喜过望,一叠声地叫道:
“老爷在世之时,常盛赞先生大才。少爷若能得先生教诲,必有所成!少爷,还不快拜见陈师!”
陈师!
老师!
谢左心中别提多膈应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冒出个老师出来?
前世在天朝,好容易捱过十六年寒窗,福大命大混了个穿越人士的身份,难道到了这头还要再遭一回罪?打死哥也不干!再者说了,打从一开始,谢左就不怎么喜欢这家伙,如果真给他做徒弟,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憋屈。
可问题是,所谓天地君亲师。父母之命,在这个时代还是相当好使的。如果不遵父命,在这年头就会被视作不孝;不尊师重道,则会被视作无礼。礼是什么?礼就是规矩。可想而知,一个不遵孝道,又不讲规矩之人,在这个封建礼教思想极重的年代,会受到怎样的非难和质疑。说得严重点,如果这个名声传出去了,他谢左从此以后在这个社会上,将成为反面典型,都不用什么虞家秦家了,自然而然都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找上门来。如此,谢家家道中落,几乎是可以立见之事!
正当谢左无比纠结之时,陈攸忽然看向谢左,诡异一笑:
“看在卿君份上,老夫本欲应下这回。及至见到小左,却又忽然改了主意。”
嗯?这又是什么神转折?谢左都快哭了。不带这么玩儿人的,突然冒出个算命先生在跟前谆谆教诲,然后告诉你说他是老爹给找的老师,从此在头顶便多了一顶紧箍咒;这会儿又突然说改主意了?您老到底要闹哪样,拜托一次性说完好不好?这么忽上忽下的,搞得人小心肝很难受的好吧?
“陈先生此话何意?”没等谢左开口,老管家已经迫不及待追问出口。
陈攸深吸口气,眼神却飘向远方:
“终南一门,弟子数百。其中达者,官至千石;所没者,如吾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