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应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孙策和刘和讲和,他们讲和,陶家父子就休想收回下邳、广陵了。刚刚看孙策对吕岱那么热情,他一度担心孙策会背盟,现在看到孙策这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他心里那块大石头又放下一半。
至少孙策主观上没有和刘和谈判的意向,即使这个吕岱是他欣赏的人物。想到这件事,陶应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招。为一方君主,不能只埋头于政务、军事之中,还要留心人心。孙策手下有规模超大的细作营,他知道吕岱这个人一定是细作打听来的。作为徐州的主君,他们父子都没听过吕岱,孙策却一清二楚。
这个吕岱有没有才华且两说,在孙策如此热情的接待下,他还不忘刘和所托,依然一心为刘和做说客,这一点就非常不易。如此忠诚的人却没未能为他所用,真是可惜。
陶应心情复杂地看着吕岱。吕岱也觉得有些难办,他顺利见到了孙策,孙策的热情让他感动,但孙策对刘和的态度又让他非常不安,要完成这个任务绝非易事。即使他准备充分,此刻也有些惴惴不安。
“将军,刘公衡的确没有和将军讲和的资格,但刘公衡却有让将军寝食难安的资格。”
“哦?”孙策拖长了声音,含笑道:“愿闻定公高见。”
吕范定了定神,侃侃而谈。刘和占据下邳、广陵两郡,有兵三万余,粮草充足,还有骑兵两千多人。如果他攻入沛国、九江,则孙策右肋不安,难以一心北向。如果孙策主动进攻,则下邳、盱眙、淮阴、广陵诸城足以拒守,就算孙策重兵围困,没有半年无法攻克。在袁绍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孙策显然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
吕范说得不紧不慢,有理有据,他还没说完,陶应已经有些慌了,额头全是冷汗。他觉得吕范说得有理,刘和能攻能守,孙策暂时没有击败他的办法,对孙策来说,和刘和谈判,先稳住刘和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是如此一来,他们父子兄弟的麻烦就大了。
孙策微微一笑,摇摇头。“定公所言,听起来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恕我直言,刘和只看到那些投奔他的豫州世家,以为豫州元气大伤,却不知道那些人只是豫州身体上的烂疮,他们的离开看似让豫州鲜血淋漓,其实这只是假象,定公一路走来,应该看得很清楚。”
吕范沉默不语。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孙策并没有被他的说辞吓住,反而对他的表现有些失望,看似批评刘和,实则批评他,只看到问题的表象,却看不到豫州正在迅速恢复的趋势。孙策说得没错,那些豫州世家的离开对豫州来说并不是坏事,他们只是寄生虫,他们的离开只会让豫州更强大。
孙策微微欠身。“多言无益。定公,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刘和是多么不堪一击。现在是六月,离秋收还有两个月。我会在一个月内完成人马调动。刘和如果真心想求和,注意,是求和,不是讲和,在我的人马进入下邳之前,他还有机会。等我军将士有一只脚跨入下邳境,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他,战场上见分晓。”
孙策端起茶杯,向吕范点头致意。“久闻定公大名,本该留定公盘桓数日,但事务繁忙,不能久留。希望下次有机会与定公再会。我想,这一天不会太久。”
见孙策直接送客,根本没有再谈的兴趣,吕范也只得起身告辞。他出了门,暗自叹息。与孙策见面的时间虽短,感慨却颇多。火一般的热情,冰一般的冷静,居然会如此和谐的集结在一个人身上,而且是一个刚刚弱冠的年轻人,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刘和有资格和孙策讲和吗?似乎真的没有。现在孙策下达了最后通谍,吕范不敢耽误,立刻写了一封长信,详细说明自己所见所闻,派人送回盱眙,向刘和汇报。他自己则留在平舆,一边以观礼宾客的身份打探平舆的情况,一边等待机会再次与孙策见面,希望能说服他,完成任务。
吕范走了,陶应彻底放了心,但他又有些疑惑。“将军,秋后真的要打下邳吗?”
孙策收起笑容,打量着陶应,半晌才道:“仲允兄,徐州能提供多少人马,多少粮草?”
陶应又惊又喜。他等的就是孙策这个决定,只是没想到孙策会这么快就下决心了。不过,孙策的这个问题却不太容易回答。行军作战要有方略,用什么样的战术,派多少兵,步卒多少,骑兵多少,作战周期多长,要准备多少辎重,这些都是要考虑的问题,不是说打就能打的。现在涉及到两方联合作战,需要考虑的问题更多,更何况他还做不了徐州的主,必须和父亲陶谦商量。
陶应很诚恳。这件事我一个决定不了,如果将军有方略,我可以尽快请示,争取全力配合将军的行动。
孙策夸了陶应几句,让他和庞统等人商量一下作战方略。陶应大喜,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形,这都是孙策把他当自己人看的征兆啊。有了这个基础,配合孙策出战的只会是他,不会是兄长陶商。
孙策要接见的人很多,陶应不便多留,主动告辞。出了门,来到前庭,在院中等候的王朗迎了上来,对陶应说道:“将军,刚才那个吕定公是谁?”
陶应说道:“海陵人吕范吕定公,刘和的使者,孙将军对他很了解,对他非常客气,这才亲自出迎。景兴兄,你听过此人吗?”
王朗想了想。“似乎听赵元达(赵昱)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