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丘城,颍水西岸。
“快!快!”董袭用战刀敲打着盾牌,大声吼叫着:“你们这些竖子,平时叫起来一个比一个凶,真上了阵,乱得跟鸭子似的,给老子丢脸。快快!将军马上就到了,耽误了将军的事,要你们好看。”
董袭一边叫骂着,一边扭头察看形势,颍水两侧都有烟尘,双方骑士都要赶路。不过颍水东岸有官道,路况要好得多,西岸只有一些小道,而且有些绕,并不是沿着颍水直行。从地图上看,要多三五里路。据临颍的百姓说,这条路是通往西不羹和襄城的,去颍阳通常不走西岸,要么坐船,要么走东岸的官道。
但董袭仍然一声接着一声的叫骂,催促着将士们抓紧时间布阵。他领的是步卒,如果阵势还没布好,匈奴人就冲到了面前,不仅无法完成孙策交待的任务,他的部下也会遭受重大损失,在他身后架桥的临颍百姓也会死伤惨重。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他的脸就丢光了,只剩下一条路可选:战死沙场,以死谢罪。孙策刚刚夸了他,就出这么大的错,他还有脸活么?
在董袭毫不留情的催促下,将士们像疯了一般,以什为单位,三人在前面拉车,两人在后面推,全力奔跑,比黄牛拉车跑得还快,路面不怎么平,大车丁丁哐哐的乱响,上面的武器、盾牌撞成一条声。什长和四名弓弩手手持武器,在车侧奔跑,随时准备接战。将到预定位置,什长举手大呼。
“停!停!停!”
五个拉车的将士齐声大吼,强行减速,前面的三个将背顶在车壁上,脚用力蹬地,脚后跟铲起了泥土和草屑。在他们的全力配合下,大车稳稳的停在预定位置,迅速和已经到位的大车扣上铁链。
“上上上!”什长大叫着,和弓弩手一起跳上大车,掀起车顶盖,用木棍固定好,与侧壁组成一人高的木盾,三名长矛手在两军之间列阵,两名刀盾手在车后站定,随时准备替补,或是提供协助,为弓弩手运送箭矢,帮受伤的人包扎。当然如果有人想逃跑,他们就是督战队。
一人怯战,十人蒙羞,互相监督、鼓气也是必要的。
将士们忙着布阵,民伕们也没闲着,在淳于重的指挥下架设浮桥。他们不如将士们训练有素,速度慢了很多,眼看着骑士将近,浮桥还没架好,淳于重急得满头是汗。董袭虽然没有骂民伕一句,但他心里清楚,董袭是真的着急,情况也的确危险。如果让胡骑冲杀过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尤其是手无寸铁的民伕。
但时间太紧了。孙策赶到河边时,浮桥还是没能及时架好。孙策只好跳下马,在河边等候。淳于重摇着船来到东岸,拜见孙策,连声请罪。孙策心里虽然着急,却还是安慰了淳于重几句,和他聊了聊。
“听说你和淳于仲简是同族?”
“是的,我是他的从子。”
“他家里还有人吗?生活怎么样?”
“没人了,他的家人早就迁到邺城去了。我从叔阵亡后,没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只能靠亲朋接济,生活比较窘迫。有段时间还写信问家里的田宅还在不在,想回来居住呢。”
“让他们回来吧,到时候安排点事做,大富大贵不敢说,温饱不成问题。”
“多谢将军。”淳于重又惊又喜,连声致谢。
这时,匈奴人也赶到了对岸。不过董袭已经立阵完毕,两千多步卒立成圆阵,还有更多的步卒正在登岸,阵势越来越厚实。去卑见状,没有主动进攻,只是派一些骑士到阵前游击,保持压力。他的任务是缠住孙策,并不是攻击这些步卒。既然孙策还没有渡河,他乐得以逸待劳。
但董袭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命令弓弩手们戒备,又下达了悬赏令,射杀一名匈奴人,赏钱一千。射杀三名匈奴人,加升一级。
射艺出众的弩手们立刻精神起来,尤其是手持六石弩,以狙击为主要任务的射手。他们与普通的弓弩手不同,即使是在乱战时也不以普通士卒为目标,以射杀对方的将领为主,以射击水平和杀敌的数量分不同等级,甲乙两等,每等各有五级,两级之间每个月差三五百钱不等。如果射艺出众,能成为甲等射手,就能享受与都尉相同的待遇,如果是甲级一等射手,待遇堪比二千石,出入皆与偏将军相同。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将军,但只要他们技艺精湛,一样可以享受将军的待遇和荣耀。不过升级不易,每个月都要考核,达不到要求还会降级降等。相比之下,射杀三名匈奴人就能升一级的条件太优厚了。
射手们全神贯注,熟练的调整弓弦劲道、望山,瞄准在阵前驰射的骑士,捕捉他们的行动规律,等待最好的射击机会。
见汉军将士躲在大车后面,没什么动静,匈奴人放松了警惕,离圆阵越来越近。他们的骑弓射程只有六七十步,离得太远了没什么意义。以他们的骑术,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冲到大车前,离突出车阵的长矛只有数尺之遥,从精神上冲击对手。
一名骑士率先做出尝试,策马冲向阵前,就在战马的胸口即将碰到矛尖时,他突然减速、转向,同时拉开了手中的弓,准备射击两车之间的长矛手。
但他没能如愿,一枝劲矢呼啸而出,几乎在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离得太近,他身上的铁甲没能起到任何防护作用。箭矢上的力量是如此强劲,将他带得飞离了马背,轰然落地,挣扎了两下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