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孙策的要求,虞翻将丹阳世家也纳入考虑之中,拟了一个名单。孙策看了一下,比起吴会,丹阳的世家数量明显偏少,吴会世家占了成。
“仲翔,丹阳人这么少?”
“将军有所不知,丹阳虽在江东,但是隔着太湖,与吴会民风不太一样。吴会人既向东看海,又向北看江,丹阳人则更多的看江。且丹阳民风剽悍,与山越混居,喜应募为兵,不乐经商学文,所以有实力的世家并不多。”
“那就带上豫章郡,总之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吴会人的事,局度太小。”
虞翻倒也不坚持,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又商讨了一下流程,看看要召集哪些人讨论,商量哪些事务,虞翻这才起身离开。他走了一会儿,郭嘉领着妻子钟氏走了进来。孙策很惊讶,连忙请钟氏入座。
“夫驾光临,有何指教?”
“不敢。”钟氏躬身致意。“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成全。”
孙策眨眨眼睛,不知道钟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说她有什么要求并不需要亲自出现,既可能过郭嘉之口,也可以通过袁权。这次亲自上阵又是为什么事?难道是为她儿子郭奕讨公道而来,听说郭奕被三妹孙尚香欺负得不轻,都成御用受气包了。
“近日到太湖,饱览美景,品尝美食,不虚此行,只不过美景美食不能与挚友分享,还要看着挚友不得,实在心疼,所以斗胆来求将军厘清公私,好让袁夫人解脱,有暇共游,而不是整天陪着唉声叹气的杨公。作为子弟,她已经陪得很久了,也不见效,是不是该换别人试试?”
孙策哑然失笑。他点点头。“惭愧,惭愧,耽误你们同乐了。这样吧,请夫人再宽限我两天,我把手头事情忙完了,再和杨公谈一谈,打发他回长安。如何?”
“那就多谢将军了。”钟氏笑嘻嘻的行了一礼,转身出舱。郭嘉将她送下船,转身回来,重新入座,摇摇羽扇笑道:“看来杨公是真的急了。”
孙策挠挠头。“奉孝,我该怎么对付这种老臣?既不能失礼,又不能让步,我现在也是进退两难啊。”
郭嘉胸有成竹。“将军,刚才仲翔来,是不是说吴会世家筹资建船出海的事?”
“对。”孙策把情况简略的说了一遍。
“连虞仲翔都觉得麻烦,可见利之动人,可使懦夫所向无前。杨公久经仕宦,明知将军没有退路,依然从豫章追来,不过是想尽力而为,既然不能劝将军拱手交出兵权,也希望将军能照顾朝廷一点面子,多少缴些赋税。既然如此,将军何不让他与吴会世家面对面,看看民心所在,看看将军的鸿图远志?”
孙策有些疑惑,不明白郭嘉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将军,杨公是忠臣,但他不是愚忠,只是认为将军革命未必就能更好。他可能认为将军可以做的,天子也可以做,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关中推行新政是遇到了一些问题,但那只是限于关中的人口、赋税不足,如果将军能够尊奉朝廷,天下一统,由天子来推行新政,将军执牛耳,荀彧、张纮为辅,太平可期。将军不打破他的这种看法,他是不会死心的。”
“那我让他和吴会世家会面,就能打破他的成见?”
郭嘉神秘的笑笑。“杨家有怼皇帝的传统,他们秉持儒门传统,坚持不与民争利,以相权制衡皇权,与将军的志向非常接近,只不过他身份使然,不能跳出既有的立场。虽说一路走来,看了不少,他也只是走马观花,徒见新政之表,未必真的理解将军的良苦用心,充其量说将军有仁义,爱民而已。让他和吴会世家见见面,甚至参与这件事的商讨,让他有机会明白将军与天子的不同,他的顽固自然不攻自破。”
孙策仔细想了想,觉得有理。其实很多老臣并不是顽固,只是他们对他不了解,一旦了解了他的志向,他们未必会继续反对。朱儁不就改变了态度,黄琬虽然没有完全改变,在某些观点上也是赞同他的,就连何颙那样的老党人后来的态度都有些不同。虽说汉代的人有点自以为是,经学也走入谶纬的歧视,但汉儒毕竟不是程朱理学家,面对现实,他们还是有勇气自我革新的。今古文斗了那么多年,在汉末一统,又迅速演化出魏晋玄学这样的学问,至少说明人还有活力,只是方向错了而已。
况且杨彪身份特殊,如果能让他改变立场,意义不亚于攻克一州。
攻城易,攻心难。打天下容易,得人心难。如果不能得人心,一味以利诱人或者以势逼人,太平必然不能持久。司马氏就是一个近在咫尺的例子,为了篡位,司马氏一手拉拢世家,以利益,一手杀戮异己,搞得人人自危,最后西晋只维持了短短的几十年就分崩离析了,还将华夏拖进了五胡乱华的深渊。
两天后,孙策到达太湖东岸,吴郡太守府的掾吏大部分回城,吴会世家却没有走,继续讨论造船出海的事,与此同时,信使已经赶向江东诸郡,通知更多的世家来参加会议。
孙策进驻大雷山大营,特地将杨彪夫妇安排在附近的一座小院,离得不远,却又不在大营之内,比较安静。傍晚时分,他和张纮来到杨彪住的小院,进了门,未语先笑。苦笑。
“失礼,失礼,这两天百事缠身,怠慢姑父了。”
“无妨。”杨彪打量了孙策一眼,微微欠身致意。得到钟氏传过来的话,知道孙策会见他,他已经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