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卦师乃是顾松太师叔祖相识八百年的好友,他推敲过经文之后,认为这道元真解玄妙莫测,其中蕴藏大机缘,修为越高,愈容易被蒙蔽双眼,反而见不得其中至理,因此得窥此经造化之辈,应该从尚未接触到修行之路的小儿中寻找,顾松太师叔祖深信其言,便从三百年前开始,大肆从凡间收徒,久而久之,才有了这三年一度的仙门大考……”
说到了这里,朱先生又是长叹了一声:“但三百年前,也不知多少人被收进了仙门,对道元真解的解读,却还是一无所获,反倒是仙门大考,为仙门找到了不少遗留凡间的好仙苗,渐渐的,其他几个仙门,早就对解读道元真解不报希望了,挑弟子也只挑其他方面突出的,青阳宗早在一百多年前,也有人提出了这一点,只是太师叔祖一意孤行,无人敢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罢了,也正因此,直到昨日,道元真解都是这仙门大考之中,最重要的一门……”
“那……那为何偏偏今天……”
方原欲言又止,有些不解,为何偏偏在自己得了榜首之时,却取消了?
“因为顾松太师叔祖,已于三日之前坐化了!”
朱先生满面感慨,似乎有些唏嘘之意。
方原却已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先生苦笑了一声,道:“其实我这大半辈子,也都花在了此经上,每每感觉似有所得,却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也早就怀疑这经文是假的了,预感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一直在教导你们,并不是我想害你,只是无论这道元真解是真是假,毕竟都是仙门大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学习此道,又不必像学其他的学问一般花废金钱,最为适合寒门弟子,若可以借此入了仙门,那便是好事一件,哪怕到时候再去伪存真,从头学起,也总比被拒之门外的好,这百余年来,用这方法,我也往仙门里送了不少出身寒门的好苗子,只是苦了你……”
“苦了我么?”
方原微微失神,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苦涩。
朱先生低叹了一声,道:“我来倒不是为了说这些,只是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
方原反应了过来,苦笑道:“先生若是想安慰我,还不如把你窑藏的梨花白赏我一坛……”
“我若有女儿嫁给你无防,但想要我的梨花白,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朱先生笑骂了一句,然后才望着方原的眼睛,过了半晌,沉沉开了口:“我这句话也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道元真解或许是假,但你这榜首却不假!”
方原微微一怔,抬头看着朱先生。
“道元真解假不假的且不说,若说他是最难学的,想必无人反对,此经艰涩绕口,义理艰难,每一字,每一句,都可以引出大量的解读与延伸来,若想在这一门取得成就,可不仅仅是要背熟了全部经文,甚至其他仙门公开了的版本,以及无数修行中人的解读心得,都得完全的背下来,揣摸明白,皓首穷经都不足以形容其中艰辛,便是当世大修行者,为了参研这道元真解,也不知有多少人耽误了修行,甚至陷入疯魔,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心性不坚的小孩子?”
说到了这里时,朱先生看着方原,眼神甚是溺爱:“老夫在这太岳城仙子堂教了数十年,也不知见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奇才神童,但却从未见过一个像你这般刻苦用功的,那些无数大修行者,博学长老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这一点,连老夫都很佩服你啊……”
“所以……”
“这榜首之荣,是你十年苦读搏出来的,是你在越国七郡十万学子之中赢出来的,你本来和别人站在同样的位置,甚至因为家世的原因,条件比别人还差了不少,然后用了十年时间,站在了比他们高的位置,谁能说你这榜首之位是假的,谁能不承认你强过他们?”
朱先生神情凝重,重重的拍了拍方原的肩膀,声音有些低沉:“孩子,今日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别忘了这十年你是如何走过来的,将来踏上了修行之路,这便是你的道心!”
说完了这些话,朱先生饮了一杯酒,转身离开。
“这十年我是如何走过来的……”
方原望着朱先生的背影,口中轻轻重复着他刚才说的话。
“是啊,这十年怎么过来的呢?”
“五岁的时候,就骑到了仙子堂外的槐树上偷听朱先生讲学,被马蜂蛰的满头包……”
“七八岁的时候,就一边跟着叔叔婶婶在田间忙碌,一边心里记着朱先生教的字,镰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待到回头时,看到了血洒在禾苗上,晶莹鲜艳……”
“十几岁的时候,每天梦里梦到的,都是那些艰涩绕口的经文……”
一种又伤感又自豪的感觉在方原的心底升腾了起来……
“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是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心血,多十倍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的啊……”
“朱先生说的对,你们可以说道元真解是假的,可以取消了我的榜上之名,但又有谁,能否认我确实凭借实力夺得了这甲子榜榜首,将你们所有人都压在了我的名字之下?”
他将朱先生倒给了自己的酒狠狠的灌进了口中,然后又满满的倒了一杯。
然后他抬头望着朱先生离去的方向,心里默默说道:“朱先生放心,我不会消沉下去的!”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