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中筑墙只是其一,既然四长兄要眼见为实,说不得派几个人去夷州走一趟,也就真相大白了。”
方岳贡听到这里,很感兴趣地问道:“哦,怎么说?”
罗十之站起来又走到桌前,指着那幅大彩图说道:“此乃实景图,原坝与图上一般无二。那夷州岛虽说有千里沃野,但同样有巨溪恶涧做怪,想要将沃土变良田,巨坝是少不了的。”
看到方岳贡点头,罗十之继续说道:“眼下,这条大坝有姊妹坝正在修筑。四长兄不妨派些匠工和亲信跑一趟,既学了手艺,又见了实物,一举两得。”
方岳贡听到这里,捋须说道:“如此就当仁不让了,我这就选派人手。”
“善!”
方岳贡想想后又解释道:“非是为兄小气。只是这建塘一事,事关百年大计,为兄又押上了官声清誉,故此事容不得半点轻忽,还望罗贤弟见谅。”
“四长兄说哪里话来。”罗十之微笑着表示理解:“家兄便在工部当差,最知这工程事,那是丝毫马虎不得,稍有不慎就能酿出大祸。四长兄这等诚惶诚恐,才是正经做事的姿态。”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话说到这里,方岳贡这边感觉出对方的诚意之后,便主动提出要看一看罗十之带来的施工规划图纸。
罗十之于是重新铺开一张蓝色规划图,又拿出一根穿越众独有的标有丈、米、里、公里等计量单位的尺子,然后给知府大人讲解起来。
用三视图方式绘制的坝体图,清晰明确,一目了然,方岳贡一眼就看出了这种图纸的好处:“那曹某人网罗的匠人果真高明,便是这画样就足见本事!”
学会了量尺的使用后,方岳贡便开始细细听罗十之讲起图纸来。
穿越众规划的海塘:堤高6米,堤底宽12米,堤面宽3米5,是采用石料为骨干,混凝土当作粘合剂来筑造的梯形海塘。
整条海塘长度为6公里,位于后世上海奉贤区,也就是杭州湾北岸最低洼,经常破堤的沿海地带。
方岳贡一边听罗十之讲解,一边不停拿尺子在图上丈量,连连点头,满脸激动的表情——这条海塘如果真如图纸所绘的这样,那可比他计划中的海塘高明多了。
历史上的那条海塘,不但长宽高都远远逊色于图纸上这条,另外总长度也差了很远:图纸上是6公里,历史上只有4.2公里。
就这4.2公里,也差点要了方岳贡老命:海塘前脚建成,他后脚就被一干缙绅以“贪污3000两银子”的罪名诬告下了大牢。
后来还是得了好处的百姓纷纷出面拥至官府为老方辩冤,这才洗脱了他的罪名,得以官复原职。
所以当方岳贡听到罗十之将坝体的修建标准一条条罗列出来后,当真是满脸通红,心旌摇曳,激动不能自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花痴了。
罗十之最后微笑着补充道:“照这图上所说,事后塘前还要插栽一道红柳林来抵挡潮锋,也算是完备了。”
“好好好,此图大妙,就照此规制来,这塘修得!”
认可了图纸上的工程设计规划后,府台摆手请罗十之落座,又亲手又为客人换了茶水,宾主双方其乐融融地休息了一会,饮了一盏茶,然后开启了下一轮对话。
下一轮对话的内容比较关键,是塘堤的具体资金分配方案。
在这里罗十之就老方最关心的地方做了承诺:这条石塘最耗费资金的材料问题,包括所有的石料和水泥,全部由那位熊道老爷来负担,松江府衙不用为此出一文钱。
“如此说来,松江府只需征发民伕,再筹措些工食银子就能了事?”方岳贡听到这里有点不敢相信。
“然也。”罗十之点头:“那熊老爷已在杭州左近开了石料场,若是四长兄于明岁动土的话,到时水泥窑大约也能修成一两座。如此一来,石料和水泥就能沿钱塘江顺下,缓急可用。”
方岳贡听到这里,站起身在屋中开始缓缓踱步。与此同时,他用背在袖中的双手掐指,大略计算了一番后,不禁感到有些迷茫:无论怎么算,按照当下的石料价格和刚才罗十之告诉他的水泥价格,修筑这条海塘,单是物料银子都铁定超过了十五万两,没准到二十万两他也不会惊讶。
然而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有点玄幻了——方岳贡是知道罗十之的来意的,无非就是拿筑塘这件事换取府衙援手,用来和地契联盟撕逼。
只是这熊道,或者说那位曹将军掏出价钱也太贵了点,令方岳贡感到极端不真实,极端违反常理:这可是十五万以上的真金白银!这些银子要是拿去京城运作,一两任封疆大吏的官位都是能搞定的。
或者再直白一点,哪怕是松江知府,也就那么回事。这个位置用力点,一年能贪个万八千银子都算是不要脸到底了,可见十五万两是何等的夸张。
在崇祯初年,应天下属各府解部的辽晌总数不过是三十八万两,而穷鬼福建解部了多少呢?十二万两。
也就是说,姓熊的一张口,便掏出了超过一个穷省辽晌税额的银子来支援老方修堤——这个代价已经远远超过了老方所能给出的回报。
毕竟老方也只是个知府,他最多是在职权范围内稍稍偏向熊道那边一点,也不能把那伙缙绅抓进牢房,要知道人家合伙的能量可比老方大多了,稍有不慎就会丢官......这点活,讲真,一万两银子都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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