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共敖砍下头颅,要挂到腰上时,满来了,他见共敖受伤,又看到那头颅,顿时生出了邪念,举起剑来,想要杀死共敖,夺取首级!
没想到,共敖本事比他高,没几下,就撵着满到处跑,共敖这小暴脾气,被人偷袭哪里忍得了!那枚首级也不要了,直接扔在了地上!
这时候,恰逢有个屯经过,见有秦卒内斗争首,就将他们擒获……
毕竟当时的情况,看上去的确是共敖在追杀满,他这人说话又难听,所以嫌疑反倒指向了共敖。
要是没有黑夫站出来请求军法吏谨慎行事情,通过那具无头尸体查明真相,共敖说不定真要蒙冤受死。
没错,此罪当死。在颓然认罪后,满因为犯下了争首、私斗两罪,被军法吏判处了斩首!
立即执行!
当着数百秦卒的面,满被按倒在木桩上,斧钺斩落,血如泉涌喷出数尺,身首异处,他的那飞出的脑袋以麻绳捆住,拉起悬于辕门之上!
事后,军法官也对黑夫露出了笑。
“黑夫,其实我在江陵县做尉史时,也听说过你的事迹,不愧是连破三起大案的黑夫亭长,果然不俗。”
若非如此,军法吏是不会听取一个小小屯长建议的。
军法吏摸着胡须道:“今日若非你在,这起争首案,恐怕也没这么快就真相大白。”
黑夫连称不敢,这时候军法吏的目光,看向了被松绑后依然满脸愤慨的共敖。
“共敖什长,你的冤屈洗清了,这枚首级,我这就记到你和辛屯的木牍上……放心罢,你的功绩,会如实上报,赏赐爵位,也不会少。”
至此,共敖洗清冤屈,黑夫的屯也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第十七颗首级,达到了“盈论”的标准,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
然而这时候,共敖的傲娇脾气又上来了,他怄着气,心里道:“可笑!我只是想讨回一个清白,谁稀罕这烂人头?”
如此想着,他便张开嘴,想说这首级可以算在辛屯头上,让屯长升爵就行。
至于他?
什么赏赐,什么爵位,乃公不稀罕,不要了!爱给谁就给谁去!
然而,他才刚说了几个字,黑夫便猜到这厮要干嘛,情急之下,竟脚一伸,将共敖绊倒在地!
共敖大惊,刚要质问,黑夫又蹲下来假装要扶起他,手里却一把沙子塞进共敖嘴里,又在他耳边斥道:“闭嘴!”
军法官看着这二人的表演,冷笑道:“黑夫屯长,这位什长想说什么?”
“他说多谢军法吏,秉公执法,还他清白。”
黑夫笑容满面,双手用力,死死按着共敖不许他说话。
军法官不笨,已然猜出了共敖那未尽的话,但看在黑夫的面上,没过度追究,而是摆了摆手,让众人离开,他还要继续清点首级,为众人算功爵……
……
“黑夫,你想作甚?为何如此当众辱我!”
离开到几十步外后,共敖挣脱了众人的搀扶,吐露嘴里的沙子,满脸愤慨。
黑夫却只冷冷看着他不说话,还是一旁的利咸叹了口气道:“共敖,你好歹是什长,竟不知道军法是如何说的?”
“如何说的?”
共敖感觉那把沙土差点将自己呛死,依然在干咳不止。
利咸本就是识字知法的,在方城县集结时,他就被黑夫拉着,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抄录军法,了解军中的令行禁止。他们二人是整个屯里,唯二对秦军军规熟悉的人。
于是他便对共敖道:“军法里说,诸罚而请不罚者死!诸赏而请不赏者死!你方才要是乱说话,此刻已经和满的头颅一起,悬在辕门之上了!”
此言一出,共敖脸色都变了。
这是尉缭对秦国军法的补充:该受罚却请求宽恕的,要处死;该受赏却请求不要赏赐的,也要处死!
没错,秦国的军规就是这么夸张,你也许觉得拒绝赏赐是个性,是高风亮节,是个人可以决定的事。但在秦吏看来,这是下级不服从上级命令,是试图质疑秦律军法里的赏罚制度!
如果放任不管,这种风气就会继续蔓延,最终导致士兵们离心离德,将军指挥不动军队。
所以但凡有触犯者,不管是该罚请不罚,还是该赏拒赏的,统统都要处死!必须把这种状况扼杀在萌芽状态。
利咸冷笑道:“共敖,方才屯长不但向军法官提议验尸,证明了你清白,还阻止你口不择言自己找死,可是救了你两次!你呢?又是如何回报屯长的?”
共敖听完后,呆愣半响,他虽然性格傲娇,自诩甚高,却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得知真相后,方才的愤怒,立刻就化作了悔恨和愧疚,这个素来不喜屈膝的年轻人,竟是二话不说,立刻朝黑夫下跪,重重稽首道:“共敖从来不亏欠人任何事,但如今,已经欠了屯长两条命!共敖铭记于心,必将还报!”
黑夫叹了口气,将共敖扶了起来,共敖依然满心愧疚,不敢抬头看他,看样子,这个屯里最大的刺头,经过这件事,总算是服气了。
“我在方城县背诵军规军法时,在最末尾,看到上面有这样一段话,应该是国尉尉僚加上去的。”
黑夫看着自己的属下们,满面羞愧的共敖,值得信赖的季婴,会察言观色的利咸,忠厚讷言的小陶,还有神神叨叨的卜乘……
他缓缓说道:“使什伍如亲戚,卒伯如朋友。如此方能止如堵墙,动如风雨,车不结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