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馨走了,同时也带走柳寻衣的三魂七魄。
整整十天,柳寻衣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声不吭。丁丑每日送饭、送水时,会尝试与他闲聊几句,企图打开柳寻衣的心结,可无论丁丑如何卖力说笑,柳寻衣皆如一具行尸走肉般,静静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经常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宛若一尊泥塑。
整整十天,柳寻衣对周围的一切不为所动,唯独对两件东西情有独钟,不肯放手。
一是赵馨的手帕,二是赵馨的绝情信。
若非他的眼中常含泪水,丁丑非以为纹丝不动的柳寻衣死了不成。
至于柳寻衣承诺赵元半月内解决临安乱象一事,自然也是无疾而终。
这是柳寻衣第一次“办砸”赵元交代的差事,但由于事出有因,赵元也不忍追究,只能将此事交由秦卫联手临安衙门一起追剿。虽然秦卫率人夜以继日地四处平乱,但江湖中人太过狡猾,因此成效颇微。
时至今日,临安各处依旧乱成一团。更有甚者,蒙古使者“河西王”按陈以“临安动荡,王妃周全难顾”为由,向大宋皇帝提出尽早接赵馨启行的条件。
如此不顾体面的羞辱,令大宋朝廷上上下下颜面尽失,心中对蒙古人怨气更甚,但碍于蒙古的强势,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四月二十五,正午。
满面愁容的丁丑一如既往地端着饭菜来到柳寻衣的房间,与前几日一样,桌上的早膳依旧一筷未动,柳寻衣仍如活死人般盘坐在床,手中攥着赵馨的手帕与书信,对丁丑的到来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十天未曾正经吃喝,以至柳寻衣的面容削瘦不少,精气神分外萎靡。
十天未曾更衣洗漱,以至发髻凌乱,胡茬丛生,看上去既邋遢又狼狈。
“柳大人,好歹吃一口吧!”
望着神思恍惚的柳寻衣,丁丑重复着这句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的“废话”。
结果也在丁丑的意料中,他的劝慰如同石沉大海,根本听不见丝毫回音。
“唉!”
或是已经习惯,或是无可奈何,或是身心疲惫,见柳寻衣没有起色,丁丑不禁叹息一声,从而不再多言,放下热腾腾的午饭,端起冷冰冰的早膳,转身向屋外走去。
丁丑迈步出门,不料神色匆匆的秦卫竟迎面闯来,险些将其撞翻在地。
“秦大人……”
“小丁子,柳大人好些没?”秦卫伸手扶住晃晃悠悠的丁丑,关心道,“这几日吃喝如何?”
“你看!”丁丑将完好无缺的米粥、糕点朝秦卫一举,无奈道,“还是老样子,一口没动。”
“既然如此,茶壶里的水可不能断。”秦卫叮嘱道,“人不吃饭饿不死,但不能不喝水。”
“放心吧!”丁丑笑道,“每日早晚我都会‘逼’着柳大人进一碗水,他不喝我不走。”
“辛苦了。”
“我不苦,真正苦的是柳大人。”丁丑回头朝房中一瞥,同情道,“公主对柳大人如此绝情,谁能受得了?”
“休要胡说!”秦卫脸色一沉,教训道,“这件事你知道多少?再乱说话,当心被侯爷割去舌头。”
丁丑脖子一缩,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怯生生地说道:“秦大人好好劝劝柳大人吧!我还小,不懂感情的事,但……秦大人或许有经验!”
“臭小子,快滚!”
在秦卫的笑骂中,丁丑一溜烟似的逃出院子。
“混账小丁子,越来越没规矩!”
秦卫一边迈步入房,一边向柳寻衣抱怨丁丑的顽劣,欲借此打破二人的尴尬。
只可惜,柳寻衣深陷情网而难以自拔,全然不理会身边发生的事。对丁丑如此,对秦卫亦如此。
见柳寻衣没有回音,秦卫也不恼怒,径自走到床边坐下。当他看到柳寻衣手中的手帕和书信时,眼神稍稍一变,但古怪稍纵即逝,转眼又恢复正常。
“何必呢?”秦卫无奈道,“公主再好,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你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前程?”
似乎被秦卫的声音惊扰,柳寻衣的眼珠微微一动,没来由地自嘲一笑:“时至今日,侯爷仍不肯相信我。”
或许由于太久没开口说话,柳寻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嘶哑。
“这……从何说起?”
“若非如此,侯爷为何派你来监视我?”
“误会!天大的误会!”秦卫连连摆手,义正言辞道,“我今日前来,绝非侯爷的意思,更不是监视你。而是有一则消息,我认为应该告诉你。”
“什么消息?”柳寻衣兴趣缺缺,心不在焉道,“是不是又有江湖人在临安闹事?”
“不是。不过……也有几分关联。”秦卫沉吟道,“因为江湖人在临安不断闹事,而朝廷和官府又束手无策,以至人心惶惶,所以大家开始担心临安城的治安。其中,包括前来接亲的那些蒙古使者,而且数他们闹的最凶。”
“什么意思?”柳寻衣眼神一动,似乎被提起兴趣,迟疑道,“闹的凶……是指什么?”
“他们责备大宋官府无能,担心公主的安危,于是向皇上提议省去耗时耗力的繁文缛节,尽快启程北归。”秦卫开门见山,未有丝毫隐瞒。
柳寻衣心中一紧,忙道:“皇上如何答复?”
见柳寻衣一副心慌意乱的焦急模样,秦卫不禁一愣,叹息道:“柳兄,公主早嫁晚嫁都要嫁,早走晚走都要走,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