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言,令赛罕的脸色悄然一变,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涌现出一丝讳莫如深的复杂之意,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醒来后脑中一片混沌,不知为何?任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回忆起当时的细节,对那场较量的结果……更是全无记忆。”
闻言,赛罕眉头一皱,和蔼的脸色渐渐变得狡黠,别有深意地问道:“你真的全无记忆?”
“千真万确!”
“若是如此,苏禾今天就算说自己赢,你也无从反驳?”
被赛罕咄咄逼问,柳寻衣不禁一怔,他明白赛罕的言外之意,却不愿在苏禾的事情上装聋作哑,故而将心一横,重重点头:“是!”
“嘶!”
柳寻衣的直言不讳,令赛罕暗吃一惊,试探道:“你可知,苏禾现在也可以去找大汗和王爷改口?到时,你非但身败名裂,而且你与王爷的赌局也将发生逆转……”
“我知道!”未等赛罕说完,柳寻衣已照单全收,“实不相瞒,今天在大哥出现前,在下一直以为三天前的比武是我输了。”
“这……”赛罕被柳寻衣的耿直惊的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
“前辈,在下并非趋炎附势之辈,更非贪名逐利之人,我只想求一个堂堂正正的公道。”柳寻衣神情一禀,义正言辞,“如果三天前的那场比武真是大哥输了,我纵使对大哥的遭遇万分同情,却也无话可说。可是……”
言至于此,柳寻衣或是由于心情激动,语气稍稍一滞,又道:“可如果赢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哥……我又有何颜面欺世盗名?”
赛罕威胁道:“难道你不怕老朽将你失忆的秘密告诉王爷?”
“如果真是我输了,纵使你不告密,我也会主动坦白。”
“可若是你赢了呢?”赛罕诡谲道,“老朽可以借你失忆的事大做文章,甚至颠倒黑白,帮苏禾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前辈不会这样做!”柳寻衣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为何?”赛罕一愣,“你我不过数面之缘,怎知我不会?”
“因为你是大哥的朋友。”柳寻衣笃定道,“大哥一身浩然正气,行事正大光明,绝不会做出指鹿为马的卑鄙行径。非但他不会,他的朋友也不会。”
望着大义凛然的柳寻衣,赛罕的眼神忽明忽暗,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变再变,分外诡异。
“前辈,你为何这样看我……”
“因为我要仔仔细细看清楚,能与苏禾义结生死的兄弟,究竟是怎样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豪杰?”
“这……”
“哈哈……好小子,苏禾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不仅武艺高强,人品更是上乘。”突然,赛罕态度大转,脸上的阴险与狡黠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欣慰与感慨,“苏禾啊苏禾,你的眼光果然毒辣,交的朋友都像你一样侠肝义胆,豪气冲天。柳寻衣如此赤诚,也不枉你豁出一切帮他达成所愿!”
“什么?”
赛罕的最后一句话,令柳寻衣如遭当头一棒,登时呆若木鸡。
“怎么?难道老朽说错了?”
“不……可是……我……”此刻,柳寻衣心慌意乱,脑中接连闪出无数念头,以至思绪纷繁,语无伦次,“前辈说大哥豁出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三天前的那场交手真是我输了?”
“至于那场比武的细节,老朽受苏禾之托,不能告诉你。”赛罕别有深意地说道,“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禾并没有因为你而对大汗、对蒙古不忠,也没有因为你而故意撒谎。今天下午,他在‘那达慕’会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他深思熟虑,并且合乎情理的实话。因此,你不必心存愧疚,更不必傻乎乎地跑到王爷面前坦白什么。”
“这……”赛罕的含糊其辞,令柳寻衣一头雾水,困惑更甚,“我实在听不懂前辈的意思,你不肯告诉我比武的细节,说明当夜有其他的事发生,而我……绝非力压大哥一筹,至少也是胜之不武。但你又说大哥今天在‘那达慕’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事已至此,连苏禾都得过且过,你又何必锱铢必较?”赛罕劝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眼下,苏禾已是百罪难恕,心如刀绞,他好不容易将你置身事外,就是为了让你免遭纠结之苦。你又何必刨根问底,白白糟蹋他的一片苦心?”
“等等!”柳寻衣从赛罕的话中听出一丝端倪,登时眉心一蹙,连忙打断,“大哥好不容易将我置身事外?让我免遭纠结之苦?难道我的失忆……是大哥一手安排的?”
“我……”
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赛罕不禁脸色一变,微微颤抖的眼珠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尽数出卖。
“前辈,你一定知道真相!”柳寻衣蓦然起身,一把拽住赛罕的胳膊,火急火燎地问道,“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言罢,柳寻衣竟膝盖一弯,欲朝赛罕下跪恳求。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是大宋使臣,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你跪我岂不是乱了礼法?”
赛罕大惊失色,赶忙用双手托住心急如焚的柳寻衣,犹豫再三,方才下定决心,口中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你之所以昏迷三天,并且对三天前的记忆模糊不清,不仅仅因为伤势颇重,更因为……老朽在你喝的酒里下了药。”赛罕满面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