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他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凝滞起来,就像是空气里掺杂了无数的蜜糖。
这些剑痕里早已没有任何的元气力量,但是却依旧让他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已经明白顾离人给他的五部剑经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很显然的是,这些剑痕里很多剑招给他的感觉更为玄妙多变,更为强大。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剑经就像是告诉了一个人绘画的方法,而这些剑痕,却像是已经有极高明的画师画好的成品,一一阵列在前。
他所受的压迫更多来自于这些留下剑痕的人的境界。
因为那些人太强,至少对于此时的他而言太强,所以他才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力。
其实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身在此间恐怕都不会感受到他所受的压力。
因为很少有人看得懂这些剑痕。
顾离人对他的评断没有任何的错误,王惊梦在这方面的天赋,甚至要超过他。
寻常人看到画就是画,根本看不出内里的笔锋和调色,然而他看到这样的画,却似乎直接看到了那名画师整个绘画的过程。
他入了迷。
是一种震撼的入迷。
哪怕无数本剑经放在他的面前,堆积在他四周,都无法和无数剑师在他身周出剑相比。
这些剑痕的确来自于许多许多人,而不是出自少数几人之手。
剑锋的宽厚,剑身上的符文,用剑的手段,发力的方式….这些都是可以让他很确定的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他一条剑痕一条剑痕的看去,在心中慢慢的大致推断出那些剑的走向,推测那是一柄何等长度,何等宽度的剑,然后推断那些剑剑身上的符文,那些修行者的真元流淌在这剑身上,又是以什么样的剑气发散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亮起他却没有察觉。
他眼睛里没有现在的天地,只有留下这些剑痕时的天地。
他先是看到了很多人围攻。
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攻来,围攻他置身处的这名修行者。
绝大多数的剑痕都来自于这些剑师之手。
这些剑痕的剑意都是像着他此时所站的方位,而往外反击的剑意,却都来自同一柄剑,来自同一人。
他第一时间的直觉没有错误。
这些剑师和手中的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想要困住和杀死牢笼中的这人。
最终的战果他不可知。
但能够独自面对数十名甚至上百名这样强大的剑师,还能反击的修行者,是何等的强大?
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觉得根本无法想象。
他一直是很冷静的人。
但是在这里所受的压力和震惊,却让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彻底平静下来。
没有绝对高明或者低等的剑招,只有是否用在合适时候的合适剑招,只有用剑招的人是强或是弱。
顾离人给他的教育是如此,他也觉得如此。
所以他并没有只去看这名最强大的被围攻者的剑招,而是由简入繁,从最简单,他最容易推断的那些剑痕入手。
他身上原本带了不少干粮,但是他觉得不够。
所以他采了不少野果,取了些清水再回来,然后就在这个无数剑痕组成的牢笼之中坐了下来,静静的开始看每一道剑痕。
他先是看这每一剑是如何攻来,然后在心中想若是自己,则用什么剑招来破,用什么剑招反击。
当年这牢笼中的人是同时面对很多剑,但在他此时的世界里,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和当年这些攻来的人交手。
和这些很多年前的古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交手。
和并非真实存在的古人在意念之中交手,通过剑痕的走向,判断出那道剑所发的剑气的位置,再想象出那剑在空气里以何种角度刺来,接着便是真元以何种姿态在剑上行走,通过什么样的符文绽放出来。
通过剑的高度和倾斜的角度,时间略久,他甚至在脑海之中想象得出持剑的那人大致是什么样的身形,身高胖瘦…除了面目无法想象之外,都隐约在他脑海之中出现了轮廓。
这对于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即便是余左池这样的人物都不可想象,但这毕竟是很伤神的事情。
每想清这一剑,再在脑海之中想出破法,他都要花去很久的时间,然后再花不少的时间休息,然后再凝神去想下一剑。
短则半个时辰,多则数个时辰。
只是就如看风景,看得明白,看得喜欢的人往往会满心欢喜,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修行之事对于王惊梦而言,就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这些古人留下的剑招,每一剑都是异常的精彩,就是一道不可用言语描述的绝妙风景。
他入了痴。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忘却了黑夜和白昼的区别,他甚至有时会和这些只存在于他想象之中的古人对话。
“为什么会这样?”
“你为什么这一剑要用这样的方式出剑?”
“如果这一剑这样走,会不会更好一些。”
“如果我用这样的剑招来破你这一剑,你接下来会用什么样的剑招反击?”
“原来是这样…”
……
有时候所谓的苦修只是局外人看起来苦,在这片蛇虫出没的石林深处,停留十余日不去,看似应该很寂寞,然而他每日里却似乎在和不同的很多人交谈,根本无寂寞可言。
他吃的不多,也未有换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