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帝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一样,语气平淡的问道:“纸上都写了什么?”
萧禹询却仿佛浑身都在颤抖,脸上雪白,道:“皇祖父,母嫔有罪,但还请看在孙儿的面子上,饶过母嫔一命。”
明熙帝道:“你起来吧,起来说话。”
萧禹询却并没有起来,抬着头看着明熙帝,脸上带着哀求,唤了一声:“皇祖父。”
明熙帝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再勉强他:“询儿,你是朕的第一个孙子,也是太子唯一的儿子,朕知道,自从你父王去世后,你一直都很努力。你背负着太子妃的期望,你母嫔的期望,以及你心里认为的你父王的期望,希望得到朕的认可,希望朕能立你为储君。”
萧禹询的眼睛湿润了起来,红着的眼眶看着明熙帝,道:“孙儿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孙儿现在愿意放弃一切,只求皇祖父宽恕母嫔。”
到底是自己心爱的孙子啊,明熙帝看着心里多少有些心疼,招了招手让他上前来。
萧禹询就这样跪着挪步上前,跪在明熙帝的膝边。
明熙帝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的拍了怕他的手。
他继续道:“你是个好孩子,宽厚慈仁,但是当储君当皇帝,并不是只是慈仁就够的。这偌大的江山,百官群臣,每个人都有自己是小心思,边境外患,也时时虎视眈眈,除了宽仁之外,还要有足够的强硬手腕来守护这天下万民和万里江山。”
萧禹询道:“孙儿明白,孙儿不及五叔良多。”
明熙帝依旧是摇了摇头,继续道:“老五想当太子想当皇帝,那是因为他自己想当,不为别人,只为自己。但是询儿,你想当太子当皇帝,是你真心想当吗?还是为了不辜负你母妃、母嫔的期望,所以按她们的意愿去争。你想过你若做了皇帝,你该做些什么,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萧禹询没有回答他的话,这些问题,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能喃喃的喊着:“皇祖父。”
“你性情温和,并不恋战权势,只是太过于为别人而活,所以这些年,你身为皇长孙,却活得一点都不轻松自在。询儿啊,有时候把自己放开一些,不要用别人的绳子把自己捆绑得太紧,你就会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明熙帝又转过头来,没有再看他,继续道:“朕让人在京城建了一座王府,过几日,你就带着东宫的人搬过去吧。”
有泪从萧禹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顿了一会,他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明熙帝又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可以饶恕吕家全族的性命,但你的母嫔朕不能饶恕,若她只是对顾氏下手便罢了,朕尚且能饶他一命。但他对你的子嗣都能狠得下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朕都不能再宽恕她。至于太子妃,朕看在太子的份上,不去追究她有没有牵涉其中,但从今以后,她只能一生被禁足于王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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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禹询是跌跌撞撞的回到东宫的,张顺从他离开东宫,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
见他回来,她迎上去,想去扶他的手,却被他拨开。
张顺看着他进了东宫,然后离着他五步远,远远的跟着他进去,几次看他跌跌撞撞的几乎要倒下了,她想上去扶却都忍住了。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不想她碰他。
她跟着他一路到了吕嫔的院子,看着他进了屋,她便等在门外。
屋子里面,吕嫔端坐在椅子上,姿势仿佛还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样,连动都没有动过。地上被打碎的碎片已经被收拾了,只是屋子的高几上少了一支花瓶。
见到萧禹询回来,吕嫔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萧禹询挥了挥手,让屋里的宫女都出去。
直到屋子被关上了门,只剩下了他们母子二人,吕嫔的眼睛才微有了些湿润,问他道:“你还在恨我。”
萧禹询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在她的椅子前面跪下,双手伸手握起她的双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面,而他则把额头放在了她们的双手上面。
吕嫔心疼的落了泪,掉在他的头发上。
吕嫔继续道:“我知道你恨母嫔狠心,那个孩子生坏了,若让人发现他是个傻子,会连累你受人耻笑,而圣上和娘娘若是知道了,则更不会立你为储君。你是太子之子,以后若是不能当上皇帝,以后的为君则哪一个会放过你。母嫔并非无情之人,也并非不顾念骨肉亲情,更不是不心疼孙子,母嫔只是在儿子和孙子之间,选择了儿子。”
她仰了仰头,想将眼眶的泪忍住。
她亲自让人给孩子喂的水银,和着奶一点一点的喂了进去,亲眼看着他没了声息。孩子去了之后,她跪在佛祖面前念了一遍又一遍的经,祈了一遍又一遍愿。她不是祈求佛祖宽恕她的罪孽,她只是求佛祖让那个孩子早登极乐,投胎转世,找一个好人家。
萧禹询埋在她的膝盖上悲笑了一下,最后重新抬起头来时,却又换了一副模样,没有责备,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儿子。
他悲伤的却温笑的看着吕嫔,也没有喊她“母嫔”,而是喊了一声“娘”。
他道:“娘,儿子今晚陪您用膳吧,儿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陪您用过膳了,您最喜欢吃的佛跳墙,儿子让人给您做。”
吕嫔先是愣了一下,她是多警醒的人啊,所有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圈,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