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敬容肝胆俱狂。/p
他因参掌机密的仆射徐勉因病去职时举荐,又被陛下赏识,亲点他做了尚书右仆射,参掌选事,侍中【职务:掌机要】如故,妥妥的是当朝位重权高之宰相。可论身份,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比他出生门第高,也比他势力庞大,一旦对掐,最后一定是他落得个灰头土脸下场。/p
太子萧纲与重臣谢举云山雾罩地拿他说事儿,他不在乎。因为他久处台阁,详悉旧事,且聪明识治,勤于文牍之中,问责于朝中大臣而朝夕处理政务,日旰不休,为当世朝堂诸公所嗤鄙亦处之如初,不屑一顾。/p
是以对鄱阳王宁愿拒绝出任益州刺史也不愿实施他提出的治理益州试行策略。储君通过吟赞那四轮马车,隐隐指责他阻碍了太子权威,再加谢举在一边与他打擂台,此一切种种行径,都不足以让他动摇神念。唯独见这三位看不到南梁帝国所面临的严重危机,却真急得火烧火燎,直欲抓狂。/p
这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做了一回秘密特使承担了重大使命,就要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情况和想法,真实的告诉鄱阳王和吏部尚书,权当投石问路,出来后是否被采纳,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p
正因为如此,哪怕他心里抓狂欲裂,却依旧雍容温雅,无愧长八尺昂躯,只是嘿嘿一笑,权当一阵秋风掠过。/p
他心里却又老奸巨猾暗忖:这两年唐家真是日进斗金。根据潜入唐家商队的细作禀报,居然是陶弘景派出得力弟子到海中州,成功炼出了一种神奇的“水泥”丹,才让唐家在海中州建立了硕大的晒盐场,被当地人称之为神迹。/p
陶弘景为何要帮助唐家呢?/p
因唐家是宗室姻亲?还是陛下不听他劝阻,弃天师道而舍身佛门之果?这四轮马车有没有他参与其中?这唐家堡坞到底隐藏着什么奥秘?朱异多次进言陛下出兵占领海中州,夺取唐家晒盐场,真的是为了国朝么……/p
萧纲不愧被当下士人誉为“诗癖”,现炒现卖的一称赞四轮马车诗却带着一股凉凉的肃杀之意,飞舞在皎皎月华里余音袅绕,清朗而有韵律。/p
谢举笑得很嘚瑟,兴奋之中一把将怀中美女横抱,揉成一团。没过一会儿,便是涕流满面,埋美女怀中哽咽哭泣,肆无忌惮。/p
萧范、萧纲诧异之极。/p
他俩都知道这谢尚书一听人说到父亲的名讳便会痛哭,故为世人所讥笑。也知道其人虽过知天命之人,却依然好酒又没酒量,常借酒装疯,哭个没完。/p
可今夜没喝多少酒啊?/p
比之于衣冠鲜丽性庄矜,花甲须眉亦肃美的何敬容,真是天壤之别。/p
萧范瞥了一眼瞠目结舌的萧纲,霍然一拍几案。但听得“啪”的一响,镇住了谢举的咿咿呀呀呜咽声,惊醒了萧纲。旋即他又怒呵道:“唐家堡坞竟敢擅设擂台,想做甚?如此乖张行事,眼中还有没有朝廷?”/p
萧纲俩眼一闪,俄而哑然一笑。心道:到底是自家人哦,嘴里骂得厉害,谁不知你老兄是在逼我这个太子表态呀?旋即哈哈一笑,拱手道:“堂兄别生气,别恼火,孤听说是宗室子弟为争下一辆车之预定名额,差点把你那外侄……呃,也算是孤之外侄当场给吞了。设擂定排序,哈哈,谁想出这天才主意,赞,大赞!两位大人,孤以为商人之事朝廷不能干预,这可是牵一而动全身之事,谨慎为上。”/p
萧纲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飞轮般思忖:寡人虽是储君,却在父皇眼下,朝臣诸公之监督中,还没出镇地方有实权。孤之兄弟们分镇地方,似乎很不安分,可否拉拢唐家为己所用?咦~哈!这个主意不错!/p
渐渐平息心绪的何敬容淡淡问:“以太子之见,若擂台死人,引得王侯子弟之间仇杀也不管了么?”/p
萧纲一怔,心里一虚,却硬着头皮哈哈笑道:“仆射大人啊,朝廷完全可以派出禁军维护秩序嘛,嗯……”/p
他这灵光一闪的敷衍之词,却让他思路渐渐明晰起来,当即侃侃而道:“这样,凡上擂之人,必先签下生死状,军费由唐家支付……呃,敬容大人是有大谋略之人嘛,谋划个办法出来呈陛下定夺,如何?”/p
言讫,便一推怀中美人儿,对何敬容、谢举、萧范一一拱手道:“父皇今夜来月牙湖泛舟赏月,举办诗会,孤身边的名士都被邀去,不知眼下进展如何,孤得去凑凑热闹,哈哈!鄱阳王府比太子府有趣,神车美人儿,此行不虚,堂兄盛情,孤就笑纳了,告辞,哈哈!”/p
“太子见外了!”萧范赶紧起身客气回礼。/p
“恭送太子!”何敬容、谢举都将美人儿推出怀抱,起身恭送。/p
萧纲一拍那美人丽脸,乐呵呵地打趣道:“汝让孤很满意,走吧,跟孤回府!”/p
那美人儿大眼一惊一闪,赶紧趴在地上一吻太子的锦履,泣声道:“奴婢媚娘谢太子大恩!”/p
“媚娘?呀!原来你就是鄱阳王府里那舞誉建康之媚娘呀?好!不但人比花娇,这滋味嘛……”萧纲哈哈大笑着一弯腰,横抱起媚娘便出了抱月亭,轻轻一跃,便上了乌篷船。/p
由此可见,他四岁封晋安王,七岁为云麾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十一岁为宣惠将军、丹阳尹,十八岁为南徐刺史,二十岁镇雍州刺史……二十七岁被皇帝立为南梁储君不是没原因,而是他不但诗文名震天下,这身武功似乎也很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