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人的喊话靠不靠谱,进过敌方战俘营的魏斯是有发言权的,平日里跟游击先遣队战士们交流时,他并不忌讳自己的这段特殊经历,也以坦诚的态度告诉这些战士,除非身处绝境或是出现重伤、昏迷等不可抗拒的情况,不然的话,放下武器便意味着放弃理想、否定自我,即便能够活到战争结束,今后也难免在无尽的懊恼与自责中度过。
正如魏斯所坚信并为之骄傲的,身旁的战士没有一个产生动摇,而战舰上的那些诺曼人,不仅对地面喊话,还往下扔东西,落下的东西并没有爆炸,有的掉在石头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听起来像是某种金属物件。等到战舰从他们上方移开,魏斯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有个黄澄澄的东西,一个炮弹壳。
诺曼人这财大气粗的,不需要回收再利用?
不管那些诺曼舰员是怎么想的,战舰飞到哪,他们就把东西丢到哪——从落物的轮廓形态来看,不光有炮弹壳,好像还有罐头之类的东西。那些人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和刺激对手,让他们在放下武器与举起武器之间选择一样。对于这种伎俩,魏斯不屑一顾,他旋即以特殊视野环顾四周。刚刚这一耽搁,那些从后面追来的诺曼士兵已经进入了树林,但可笑的是,他们不时地停下来察看地上的物件,很显然,诺曼舰员丢下来的废品干扰了他们对于目标行迹的追踪,甚至把他们给带偏了!
敌人跑偏了?
看到那队诺曼士兵往西南方追去,魏斯不禁纳闷了一阵,敌人越走越远,他终于相信了这个奇妙的事实,并由此长出了一口气。冒险在敌人眼皮底下转移,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全军覆没的下场,继续隐蔽在这里貌似危险,只要再捱上两三个小时,这天就黑了!
审慎地判断了形势,魏斯低声道:“大家别动,听我指挥!”
人少的好处之一,就是命令可以即时传达,行动能够保持高度统一。指挥官发话了,战士们不发一言地趴在这条湿乎乎的沟壑里,除了呼吸和眨眼,再无任何动作。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每隔一段时间,魏斯便抬头观望一番,也不知那些诺曼士兵究竟盯上了什么,或是找到了什么痕迹,往西南方越追越远,他们的后续人员也跟着往这条线展开追踪,两百多号人马,分成前前后后三个梯队,如奔腾的河流再前方拐了个弯,一去不复返。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时间不断流逝,魏斯和这几名战士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虽然肢体麻木了,里里外外又变得湿乎乎的,浑身感到不自在,但相比于在敌人的枪炮下亡命狂奔,这种静默的方式还是更加的轻松写意——若不是身处战场,脑袋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有的人可能已经睡着了。
循着地面部队的推进方向,那艘诺曼巡洋舰也渐渐飞远了,世界归于安静。被炮弹犁垦过的土地坑坑洼洼,许多生长了几十年、几百年的树木被炸断了树干、烧焦了树根。这里的一切,短时间内是无法回到原始模样了。曾几何时,年轻的军人们渴盼一场战争,从而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然而经历了战火的荼毒,他们方知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战争的可怕,在于漠视生命,在于无尽杀戮,在于摧毁一切……
天,终于黑了下来,魏斯带着满身泥泞的战士们从沟壑中爬了出来,看着周围的一切,顿感劫后余生。沉沉夜幕,为他们披上了天然的隐身衣,接下来不论撤离还是突袭,他们都能来去自如,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