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盘映积雪,交辉清夜飘梅香。太和山脚下,夜来营外一尺雪,车马偶过辗冰辙。
唐军营中处处篝火,阵阵欢声,人们喜气洋洋,载歌载舞,举杯祝捷,热烈的气氛似可融冰化雪,浓浓地弥漫于山麓河畔。中军大帐里烛火辉煌,亮如白昼,柴绍夫妇正在同朔方城老主簿骆氏一家热切摆谈,女将军秦蕊儿陪座一旁。
柴绍摸着修整一新的短髭,笑道:“骆老主簿为我军指路马踏坪,湍急的洛河如同长桥飞架,大军雪夜潜出,一举击溃对手,在此,我代三军将士谢过老主簿了!”说罢,在座中拱手一揖。
骆老者连忙站起来,躬身回揖,说道:“霍公言重了!老朽身为大唐子民,蒙天恩甘霖,自当尽忠于朝廷,效命于王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况…”骆老者抬头看了看李三娘,又看了看秦蕊儿,稍一斟酌词句,接着说道,“何况,大唐王师对我一家有救命之恩,老朽也是略涉经史之人,深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敢不尽心回报!”
柴绍听罢,点点头,摸了摸宽大的额头,看了妻子一眼,一咂嘴唇,说道:“如此看来,当日我在营中怒斥冯弇,确有不妥啊!”
“军中有制,不容闲人,是我们一家三口遭了梁贼兵祸,拖累了冯将军!”骆老者再次揖拜,赶忙圆场,见父亲提到冯弇的名字,一旁的骆莺儿双颊飞红,低头不语。
“我看呐,”李三娘抬手理了理发髻,扭头对丈夫说道,“今后战事既起,朝廷应让地方官员略行留守之责,不能尽数全撤,遇到因烽火而颠沛的百姓,好在大军过后,就地作些安顿。”
骆老者也连连点头,接过话来说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前朝亦有此类规制。想当年,宇文述大将军征伐吐谷浑,沿途的郡守均不得擅离职守,至少要留下主簿或者郡丞处理庶务,安顿边民,以免兵火涂炭。”
“嗯,有道理,”柴绍听罢,点点头,接着说道:“待此战结束,返回长安后,我便面呈陛下,建议此策,”说罢侧过身来,看着骆老者一家三口,问道,“老主簿,大军即将开拔,光复延州,您老也得打点行装,往关中去了,但不知伤势如何,车马劳顿,能否安行?”
骆老者抬起臂膀,反手摸了摸背部的刀伤,回答道:“托霍公和公主殿下的福,旬日来,在秦将军的营中得到细致关照,老朽的伤势已近痊愈,无甚大碍。只是,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霍公和公主殿下恩允!”
柴绍扭头与妻子对视一眼,笑道:“老主簿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骆老者看了看身边的一双儿女,说道,“战事骤起,家园破碎,疏散至关中,原先也是官家之令,百姓不得已而为之,况且,老朽一家在关中其实并无亲朋可以投靠。既然梁师都已被王师击败,延州即将光复,老朽估摸着,若霍公与公主殿下同意,我一家三口能否跟随大军前往延州,一来可以在城中走亲访友,有所依靠;二来老朽曾在西北多地为官,对那延州城也有所了解,战后重建,出谋划策,或可奉上绵薄之力,对于王师巩固城防有所裨益,不知霍公与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柴绍听罢,不置可否,看看妻子,见她目中含笑,轻眨双眼,便笑道:“老主簿有此心意,乃是我大军的的福份!既如此,就请老主簿一家随同秦蕊儿的部伍一同北进吧!”
“霍公,我看还是请他们随同冯弇将军北上好些…”秦蕊儿在一旁吃吃偷笑,古灵精怪地冒了一句。
“嗯?”
“就你的鬼点子多!”李三娘笑着瞪了秦蕊儿一眼。
“哦!”柴绍若有所悟,也笑了起来,颔首点头。
……
送走骆氏一家后,柴绍携妻子回到帷帐之中,便吩咐凤鸢和巧珠来见。
片刻,两个侍女前后而入,站在帐帷之中,垂手而立,等待主子的吩咐。柴绍把手一抬,却说道:“来,你俩坐下说话。”凤鸢和巧珠满脸惊愕,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没有听到似的,谁也没敢抬脚就座。李三娘笑道:“让你们坐,就坐下吧!”俩人这才移步两旁,斜签着身儿坐下了,却有些惶惑,双手垂下又抱起,抱起又垂下,不知怎样放才好。
柴绍见状,笑道:“今儿找你俩来是好事,不必拘束!”
“你俩在阵前闻笛起舞,吸引敌方视线,使大军得以奇袭获胜,霍公要lùn_gōng行赏哩!”李三娘浓眉轻扬,笑颜绽放,看着自己的两个侍女笑道。
凤鸢和巧珠相视一笑,这才轻松了不少。
“不错,”柴绍点点头,说道,“你二人临阵不惧,闻笛飞旋,一曲《康国伎》舞得出神入化,令敌人目不暇接,解刀下马,凝神观望,使大军得以从背后发动奇袭,这不啻为在阵前摆下雄兵万千啊!”
凤鸢和巧珠听闻,脸上一阵火辣,立马站起来,弯腰齐声道:“全凭公主殿下调度有方!”
“咳,是你俩阵前立功哩,怎么推到我这儿来了!”李三娘连声笑道,抬手示意二女坐下说话。
柴绍看着她俩,摸了摸下颌,说道:“我与公主商量,准备嘉奖你俩——除去你们的贱籍,恢复平民之身,报备户部记载,今后来去自由,另外,”柴绍看了看妻子,扭头注视着凤鸢和巧珠,缓缓说道,“另外,你们的叔父、前朝骠骑将军赵元淑,因杨玄感起事受到连累,被隋炀帝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