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李公公走的时候脸色苍白铁青,一众各房小吏书办都吓的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要不是看到庞推官在后面跟着,一脸笑的春花灿烂的模样,怕是众人都要以为,很快就会看到北镇抚司的锦衣亲军,或者番子来拿人的场面了。
真的,李公公的脸色实在难看的有些过了。由不得人不胡思乱想啊。
可李公公也冤啊。脸色难看?尼玛,换谁一两个小时里,来不来的就要去搬动一个两三百斤的胖子试试。妈蛋,不累出你翔来,咱家就算服了你了。
站在门口,扭头看看冲自己热情的挥着手的庞大人,李公公顿时就下意识的一哆嗦。勉强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然后逃也似的一溜儿烟不见了踪影。
要说来之前,是庞大人听到他李公公的名儿就脚发软的话,那么,此刻的情形就完全颠倒过来了。李公公现在只要一看到类似庞大人那种体型的人或物,就会忍不住的浑身战栗,想要呕吐……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李广觉得自己这一上午的活动量,绝对能抵得上前半辈子的全部了。他发誓,除非刀架在脖子上,否则,永远不会再踏入顺天府一步。
庞大人站在顺天府外,看着那跑的嘴儿,很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
李公公的来意最终是搞明白了,但一开始也真把庞大人好悬没吓死。
这李公公竟然是想要问苏仙童的事儿。我滴个亲娘啊,那是可以乱说的吗?别说朝廷明令禁止搞那些个谶穢蘸醮之事,单就只是苏仙童当日的嘱咐,他庞士言便是给个天胆儿也是不敢违背的。
不过好在这李公公似乎也只是风闻一些传闻罢了,庞士言胆子虽小,但狡猾却是从来不少。当即毫不犹豫的将天机老道推了出来当替罪羊。
“……一个游方道士,号天机,据说乃是龙虎山天师教的有道之士。性恬淡,多博学,早年游历天下时,多有交往……”
“什么?仙家法术?这个真不知道,大概、或许、可能有吧……哎呀,下官只是跟他略有几面之缘而已,这些个方面真不了解呢……”
“……呃,为太康公主诊治啊,好事儿,这是应当应分的!嗯?他人在哪儿?不知道,真不知道。听说、传闻、可能、大概在江浙一带吧。好像听了那么一耳朵,他欲往那边走走……”
“是是是,要是知道了他的消息,下官一定第一时间报知公公知晓。没问题,没问题,下官一定尽力,一定尽力而为……”
“还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啥?一个年轻人……哈,哈……嘎嘎,那啥,哪有什么年轻人,可不就是武清苏才子咯。”
“……当时吧,正好遇上难民潮。哎呀,公公有所不知啊,那叫一个惨啊,真惨!是的,当时本县……呃,本官奋不顾身、勇挑重担、忠君报国、侠肝义胆、铁肩担道义,一心报君恩,挺身而出……呃,好吧好吧,简单点说,是的,当时本官不避诽谤,大力提拔了苏……呃,苏才子,终于在苏才子的帮助下,从容将十万流民安置妥当,这才有了今日的升迁,嘎嘎……”
好吧,一上午的时间,李广听到的便都是这些东西。谈及最多的便是庞大人自身多么多么的不负君恩,多么多么的殚精竭虑,多么多么的勤于政事,多么多么的各种功绩和付出。
总之,就是一句话:庞大人是个好大人。嗯,就是这样了。至于仙家之人,除了之前一掠而过的天机真人,其他的完全没有。而即便是天机真人,也大都是“可能”、“大概”、“也许”、“据说”之类的词语。
坐在小轿里,回想着两人之间的交谈,李广一个劲儿嘬腮帮子。妈蛋!上当了!这个死胖子,压根就是在装痴扮傻,全没一句实在的。
至于说一上午出溜到地上十七八回,昏过去二三十次,也都尼玛大部分是假的!
或许开始几次倒是真的,但后面的,现在想来都是为了对付自己而装出来的。也是自己真给累晕了,这才被耍的团团转,一时没有察觉。
“这该死的肥豚!咱家一定要把他逮住,剁碎了喂狗!”小轿内,终于想明白了的李公公咬牙切齿的发着狠道。
但这狠刚发完,旋即却又阴阴笑了起来。那死肥豚欲盖弥彰,这般假模假样,却正是说明了那些个传闻大有蹊跷。至少,不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唔,龙虎山天师教的天机道人吗?这个人要找找。还有……苏才子……,嘿,这可不就是那位武清苏默吗?前阵子被封为出使蒙古的钦差副使,被天家超阶拔擢的那个小子。如此说来,那小竖子也得好生查察才是。
好似之前就有人请托到自己这里对付他来着,自己当时没当回事儿,只是随口给下面提了一嘴罢了。
哎呀,听说这小竖子此番在北边闹的好生热闹,整个边关前阵子都为了他一个人而有些骚动。而这其中,貌似那位于少保的儿子,兵部员外郎,于冕于景瞻与其也多有龌龊,这事儿似乎可以利用一下啊……
小轿悠悠,李广在一颤一颠之间,渐渐理出了一个大框儿。直到忽然听闻一阵隐隐约约的悲声,才猛不丁的回过神来。
伸手撩起窗帘循声往外看去,但见正路过一处大屋,四周颇为幽静,那悲声便越发清晰起来。
看那大屋,此刻正有下人往上挂着白布白练,手臂上,还有腰间都系着黑带,俱着孝服,显然是家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