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久没有站在桥上看荷花了,自扣儿住了进来,宫里多了从未有过的喧闹,但似乎也多了些生气。
钟离阜凭栏而立,思忖着敖聪刚才说的话,也许敖聪说得不错,他不在乎世人所想,可未必扣儿也不在乎,长久以来他只是一贯的给她灌输他自己的想法,却从未听过她的心声,尽管阴山被他打理得仅仅有条,但对于扣儿来说,他应该算不上一个好家长,好导师吧。
“仙尊唤弟子何事?”红鹤疾步而来,伏身问道。
“你去把扣儿叫来。”
红鹤有些纳闷,每天的这个时辰仙尊都会入定,从不让人打扰,今日非但有闲情在桥上赏花,还要见那个多事的丫头,仙尊的习性他是越发拿捏不准了。
“是。”
当然纳闷的不只红鹤,窦扣以为是敖聪去告了她早上的‘骚扰’之罪,这一路来在脑中编排了好些应对之词,进了殿看到钟离阜站在桥上,虽是侧脸,但看得出表情凝重,她心里就慌得不行。
“你再过两月便可行成人之礼,若觉得在此住得压抑,这去祁山最近,可想拜入仙门?”钟离阜没有看她,口中如是说道。
窦扣很是意外,她从未想过要离开阴山,离开玄云宫,离开他,难道真的是因为得罪了敖聪那个大人物?
“大叔为何要赶扣儿走?”
“你来了这几年我都未曾与你倾谈,未知你心中所想,只一直把你当孩子教导,如今你年有二八,应有自己的意愿,是我疏忽了。”
“扣儿不想离开。”
“不管你是何想法,我只想让你知道,你非笼中鸟,我非你至亲,是去是留,全在你自己,但你人若还在宫中,我便有护你的责任。”钟离阜不善言辞,原本是想表达他尊重她的想法,不想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生冷僵硬。
听在窦扣的耳朵里果真就成了另一种意思,她凄然道:“可扣儿早已把您看做至亲,努力修习道法也是想早点修成仙身永远伴您身侧,扣儿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如今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已是很好了,别无他求。”
钟离阜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少少起伏,永远是多久?即便活了数万年,他都无法参透这个词,如今扣儿轻而易举的许诺,到底是无知还是无谓?
“常年呆在宫里,你会觉得清冷无趣。”钟离阜犹豫了下又道:“你年华静好,若时常出入心明殿,你我男女有别,终是不太方便。”
“您今天是怎么了?以前您从不在乎这些的,清者自清,若无异心,何来不便?这都您是教我的。”
“名节于女子十分重要,我是怕你将来与人谈及婚嫁......”
“扣儿不会嫁人的!”
钟离阜看她如此坚持,叹了口气,算了,若她以后改变想法,再随她去留好了。他侧过身看着窦扣问道:“真打算留在玄云宫?”
“嗯!”窦扣信誓旦旦道:“不离开,不嫁人,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刚敖聪来我这说你想去西海游玩几日,我想着是不是最近苛责了你,所以你心里委屈想去散散心。”
那死敖聪果然来找过大叔了,窦扣在心里咒骂几句,然后低头小声道:“我哪还敢乱跑,您上次可凶了......”
钟离阜抚了抚她头顶的散发,“我第一次凶你,你不也是第一次顶撞我么,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才不是!”窦扣努嘴咕哝:“您才不会知道我为什么顶撞您。”
“为什么?”
“秘密!”
“真想去西海?”
什么意思?大叔肯让她去?窦扣惊愕。
看到窦扣眼中精光一闪,钟离阜心里便有了答案,他抬起她的小指,又在铜戒上附着了一层法力,“海中虽是龙王地盘,可海深不可测,亦有龙王无暇顾及之地,切不可好奇心过盛,若遇到危险,可暂时召出这戒指的防护结界,我便知道你陷险了。”
“扣儿只在龙宫附近转转,哪都不去,大叔您就放心吧。”
太好了!窦扣想到不久后就能解开自己前世的秘密,脸上难掩激动神色。
钟离阜只当她是去散心的,有些不解,“真有那么开心?”
“嗯嗯!”窦扣点头如捣蒜。
微风把窦扣额前的刘海吹斜了一边,钟离阜抬手用指腹轻轻地把它拨顺,那双盯着他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映衬着窦扣微微泛红的脸颊,如这偏西的斜阳,柔暖舒心,不知不觉中拨动了钟离阜心底深处从未触及的弦,他虽迷惑却也不在意,只是觉得心情甚好,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开心就好。”柔声细语中夹带了丝丝宠溺。
这是窦扣第一次看到他笑,迷了眼,失了魂,定格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原来大叔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啊,怎么可以那么好看……
待她回过神,钟离阜已走回大殿。窦扣抑制不住欣喜,开心地蹦跶着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敖聪很好奇窦扣到底跟钟离阜说了什么,怎会让一向死守原则的钟离阜为她破例?看来这小姑娘对于钟离阜来说真的不一般,有机会一定要试探试探!
第二天一大早,敖聪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玄云宫,当然窦扣也跟在其中,不过让她想不到的是,大叔竟然让嗜鬯一起去,到底还是怕她乱跑,找人监督呢。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嗜鬯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栽在了窦扣手里,想从他遇到她以来,这日子就过得惊心动魄的。当两个一见面就舞刀弄枪的人终于在宫前狭路相逢的时候,敖聪差点没忍住一刀砍去的冲动,嗜鬯现在是她的人。
碍于地点不宜,敖聪只能作罢,公然在玄云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