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屋里的动静,一个年轻的女子匆匆从屋外跑了进来,看见娄若男挣扎着想要起身下榻,急忙上前制止她:“姑娘,你别动,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能捡回来这条命已算是万幸,我和我家夫君都担心你会醒不过来了呢!”
娄若男闻言一愣,难怪她会觉得身上疼得厉害,想来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算底下接着她的是水,也难免震荡了她的五脏六腑。
亏得她在昏迷之前还想着提着股劲儿一口气游到岸边然后赶紧返回大元军营,现在看来,即便那天夜里她没有中毒,也是万万没有办法立刻返回军中的。
想到大元,娄若男心头一惊,忙道:“这里是哪儿?我昏迷了多久?”
那年轻的女子答道:“这里望樵城外的一片山林,平日里人迹罕至,我也不知它究竟属于大元还是属于乌雄的地界。至于你呢,已经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了。”
娄若男秀眉微蹙,紧接着又问道:“那……此处就阿姐一人独居吗?”
女子闻言爽朗一笑,“我与相公居住在此,平日里靠打猎为生。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大元人士,而我的夫君却是乌雄人。这些年两国战乱不断,我们两个还是在逃荒的路上认识的。因为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所以我们两个索性也就凑合在一起过日子了。反正居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头,甭管是乌雄还是大元都没人管得着我们。”
娄若男抬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容貌很是一般,身上带着一股子淳朴的气息,看起来大概比自己年长个三五岁。见她在诉说她与她家相公相视相伴之事时那眉眼之间溢于言表的满足,娄若男却不禁心中感慨。
她不得不承认徐斌说的是对的,老百姓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大元什么乌雄,也不会在意这个天下到底是什么人做主,他们想要的,无非只是安定稳妥的生活。哪怕这样深居山林以打猎为生,只要没有战乱能够干扰到他们,他们就可以过得这么的平静与幸福。
见这美丽的女子失神的模样,那年轻的猎户女子又道:“姑娘,我和我家相公是在河边把你捡回来的,当时见你身上穿着一件轻甲,莫非……你是一名女将?”
娄若男苦笑了一下,“让阿姐见笑了,我的确是大元的一名女将。因为……被奸人所害,所以才从悬崖顶上跌了下来。如果当时那崖底不是河水而是石块,我怕是早就摔死了。”
“女将……大元……半个月前……”那年轻的女子若有所思的呢喃,忽然惊呼了一声:“哎呀,难道你就是娄家的那位,那位巾帼英雄娄若男娄将军?”
娄若男的嘴角抽了抽,尴尬道:“让阿姐见笑了,见笑了……”
“真是想不到啊,娄将军是个这么貌美的姑娘。你说,你这年纪轻轻的就上阵杀敌,那日子得多难熬呢?你家里难道就没有想着让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吗?”那女子又是感慨又是不忿的问道。
娄若男摇了摇头,“保家卫国是我娄家世代都谨遵的家训,身为娄家儿女,我有责任平息这些霍乱,让百姓们过上安宁的日子。”
“哎。”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你昏迷了这半个月,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呢。其实……这一仗是大元兵败了,五日之前望樵城就已经被攻破了,死了好多人。听说之前是乌雄俘虏了大元的两个将军,以那两个将军的性命做要挟,要求大元投降。
“但是大元的主帅不相信,依然要与乌雄抗争到底,结果人家就把其中一个将军给吊在营寨外,风吹日晒了整整两天,然后……”
“你说什么?!”娄若男顿时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还未等那女子把话说完就急吼吼的打断了她,“你说乌雄人把俘虏来的将军给吊在了营寨外?”
女子被她吓了一跳,急忙点头,“是啊,我相公还偷偷跑去瞧了瞧,说是把人折磨得可惨了,浑身都是血的吊在那里,也不知还有没有气儿了。然后大元因为这件事又与乌雄连着打了好几天,可最后还是败了。那几日我们都不敢下山小命给丢了。”
“斌子……”娄若男喃喃的唤了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有些意外自己的反应,失神过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这次战败会给大元带来多大的打击,而是想到那个对自己许诺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那个男子,居然被慕烈活着带回去,还受到这样非人的待遇和残忍的折磨。
前所未有的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她恨自己,恨自己在那个男子为了自己而豁出命的时候居然在怀疑他。她怎么能怀疑他呢?他不过只是想为她多争取一点时间,不想让人这么快发现崖底的秘密罢了。
那个男子早就将乌雄和大元的局势看了个透彻,他早就猜到大元要败,而且是惨败。大元这棵参天大树早已从根基开始腐坏,如今问题一个个开始爆发出来,想来是神仙也难救了。
可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那个男子始终没有那么直白的将这一切分明就是显而易见的局势给挑明,只是为了不让她的一腔爱国热血被泼凉水。
难怪,难怪那天夜里他拉着她来到悬崖的边上,会那么慎重的、那么期待的对她提出解甲归田的请求。
他说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换她的命,而他果然没有食言。
娄若男忽然觉得肩上好重,心里却好空。她不敢去奢望那个男子是否还有存活于世的可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