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前来颁布密旨时,整座将军府上下的人全部回避,只有黄昭陪在苏烈身边。
什么密旨?那全是陈公公自己编派的玩意儿。他想到军营里尽是些五大三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莽夫,并且据说这些人对苏烈之忠诚,简直都把他供上亲爹的位置了,于是怕一旦宣布皇帝旨意,会引起军中不满,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黄昭属苏烈亲信,俩人除去睡觉就整天形影不离的,想赶开他不太可能。并且打外表看,黄昭皮肤白净脸儿细长,相比儒士出身的苏烈更有文人气质,估计总不会是个为了护主,就不惜自毁前程的亡命之徒吧?所以苏烈说谁都能走,唯有黄昭不能走,否则宣旨之人自己看着办,陈公公就只好同意。
老太监却不知道,人的外表能骗人,要认清对方是啥性格,是否具有杀伤性,得通过深入了解验证。
黄昭怎可能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阉人谈话?只面无表情地跟着苏烈走,主子跪下自己就也跟着跪下接旨,心里却知此人来者不善,想必宣读的定不是啥好消息,所以一早做好了干仗的思想准备。
太监宣旨完毕,又挑衅地逼苏烈认罪,苏烈尚未回言,黄昭就已按耐不住,如个点着引信的炮仗般蹦起来,怒指阉人破口大骂:“你这厮好生无理,竟将如此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将军头上,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你给阉割掉是那玩意又不是脑子,将军是否有罪你自己判断不出来?”
“你……你你你……”
陈公公最怕的就是陷入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随他同来的,是两名年仅十三四岁的小太监,遇事不仅不能指望他们,还得时刻死盯着以防他们乱莫东西闯祸,被黄昭一声喝吓得魂都险些裂开,就要背过气去。
出使前,某一位高权重者私底下与陈公公见面,把他拦截在半道上,半威胁半讨好地要求他此行务必置苏烈于死地,他就哭开了可怜:“呦,您瞧瞧,我这可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呢!与那些上惯了战场,天天在尸体堆里打滚儿的野人们打交道,杂家我能保着半条小命回来都得去庙里烧香还愿啦!所以您说的这苏烈不死我就得死,实在起不了多大吓唬我的作用。”
边说边使劲搓两只手指,意思是你得意思意思,意思小了就和威胁干掉我一样没用,不过意思到位了,准保苏烈他阳寿也就到尽头啦。
那人是官场老油条,素来听闻宫里的公公们嗜财如命,特别是呆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更仗着能在君王耳朵边上说两句话而横行霸道,软硬不吃,只一味的见钱眼开。
于是他立即调整胁迫陈公公的方式,硬刀子换成软刀子,也就是塞过去一大叠足够老太监在长安东市买下套大宅的银票,然后冷森森说道:“你要啥本官都能满足,若真活得不耐烦了想给出自己的命,本官也要得起。不过嘛,看得出你吃软怕硬,浑身除了肉就没几两骨头,就信你能帮我们几个完成心愿吧。”
他故意把“我们几个”这四字加重,以让老太监明白他所面对的不单止一个大官,而是一群。
陈公公嘿嘿怪笑,他很清楚,这号人物连一个都惹不起,就更别说一群了。那苏烈与他有啥关系?这种人一天死上个一百两百的才好呢,自己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怎么可能为保护他而小命不保?再说了,这是笔赚大钱的买卖,就算不受威胁也不能往外挡呀!做太监的钱才是命根子,只要有钱,再阉他一次都能忍……
收下那一大叠银票,陈公公一路上就在琢磨,怎么样快速置苏烈于死地,事后自己又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老太监伺候肥胖皇帝多年,脑子比谁都灵光,在想坏主意上堪称一代高手,没走出多远就计上心来,叫随行的手下人准备好了落入鹤顶红的毒酒。苏烈如不认罪,这壶酒就没啥用处,他回宫向皇帝回禀说苏烈不仅通敌卖国还欲造反,迟早要带军队杀来长安称霸,那么皇帝还能留他吗?这叫借刀杀人,皇帝这把刀要能借过来,天下还有谁不会被杀死?
如果苏烈在听完圣旨后认罪,那就正合他心意,拿出毒酒,直接说乃圣上所赐,以表彰他多年戍边的功劳,苏将军就带着无上的圣恩好好上路吧,这事不就皆大欢喜了?!
至于圣旨,给他重新用一张黄纸糊上封口,自然就变成了“密旨”。
陈公公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就没算到苏烈身边会跟着个赶不走的黄昭,见那斯文人跟豹子似地从地上一蹿而起,两眼充血地用手指指向自己,那感觉就象对方手指是把刀。
“黄昭,怎么又冲动起来了?快给本将军退下!”苏烈跪在地上威喝,痛恨黄昭说话做事不分轻重的毛病。
其实这些年他把这副将带在身边,已将他冲动的脾性调教得好了许多,本以为大敌当前时能做到临危不乱,故放心地留下他与自己联手对付老太监,岂料关键时刻他竟又犯了老毛病。
陈公公长居深宫,见过的最大的场面就是几个娘娘之间的明争暗斗,偶尔其中一个害死另外一个,那叫阴里狠,直接凶神恶煞跳出来冲他怒吼的倒是没遇到过,给黄昭一吼,居然记不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见苏烈阻拦自己,黄昭也急了,弯腰冲他吼:“不能退让呀将军!你看站在老怪物旁边的小怪物,手里端的是什么?肯定是要毒死你的毒酒!”
苏烈喝斥:“就只有你有眼睛吗?还是你把本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