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东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只有余振华是一路跟着自己走过来的,江东省的华风服装厂当初还只是一个六、七个人的小作坊时,余振华就跟着自己一起干,一直到今天快要退休了,还在自己身边。
成败荣辱十几载,酸甜苦辣知心人,要说苏卫东最信任的,唯独余振华一人,所以苏卫东初来上海时,余振华孙子都快出生了,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一并劝过来的。
其他人如采购经理乐有为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干,但更重要的是,他爸爸是西浦区委副书记退下来的,他妈妈现在还是区工商局的局长,这么铁的关系,让苏卫东一直怀疑自己只给他一个采购经理,他是否会不大满意,所以暗地里吃些回扣,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行政上的人,如人事经理高正刚和办公室主任江涛也是半路出家,六年前刚在上海建厂的时候招过来的,销售经理陈远入司时间最短,但是他手上有相当广的人脉和客户资源,这一点有利有弊,一个销售人才,最忌讳的不是他半年没有订单,而是他会不会吃里扒外,陈远很显然有这样的便利和人际优势。
苏卫东扫视了他们一圈,问高正刚和江涛两人:“那个跳楼的是谁,哪个车间的?车间主任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办公室主任江涛是个名牌大学的本科生,一支好笔杆子,扶了下眼镜答道:“是缝纫车间的,胆子也是够大的,7楼啊,眼睛一闭就往下跳,得亏下面布置得及时,落在气垫上了,这不,现在还在医院观察呢,几个车间主任怕家属和其他工人再闹,都24小时轮流在医院守着呢。”
高正刚一直闷着头不说话,他本来是人事主管,照理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他难辞其疚,但就像余振华刚刚说的,公司刚刚稳定运营没几年,各方面还不是很正规成熟,他说是人事经理,其实也就是干得打打杂的活,负责人事招聘、岗前培训、社会保险等琐事。
说一千道一万,这次跳楼事件的主要责任,还是得落在苏卫东自己头上,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公司的事,事无大小,他才是最后拿主意的人,但苏卫东好歹也是个将近两百号人企业的老板,在属下面前认错,恐怕也是不大可能的事,只得一声长叹,随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沉默下来。
余振华、乐有为、陈远、高正刚、江涛五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先说话,不知道老板会有什么指示,或者说处罚,会议室一下子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最后苏卫东对余振华说:“那个工人的医药费全部从公司的帐上出吧,回头再跟他家人谈谈补偿的事,我回来带了点钱,赶紧先把帐上的缺口补上吧,把工人的工资发了。”
“好嘞。”余振华答应下来,苏卫东又对陈远说:“你那边几个大的经销商该回款的也好催催了,别人催我们的时候跟椅子底下着了火,烧着屁股似的,我们也不能尽干那赔本赚哟呵的事。”
陈远一口答应下来,说道:“这个没问题,有几家已经答应好了,年后一过来就打款。”苏卫东见他说话前眼珠子一转,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可能心下有事想跟自己说,当下也不点破了,只说道:“好了,今天先散会吧,江涛,你去买点果蓝,我们等下一起去医院看一下那工人,小高,你也去医院安排一下吧。”
这个时候安抚工作是一定要做的,苏卫东深刻的知道这一点,而且安抚人心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当众告诉他们,钱明天一定打到各位的工资卡上,两人同时答应下来,几个人便一道出去了。
苏卫东呆在会议室并没有走,果然过了十几分钟,陈远一个人偷摸溜了进来,做贼似的,苏卫东不禁眉头一皱:“有什么话直接讲,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陈远干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的对苏卫东说:“苏总,有一个情况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讲了吧,要得罪人,不讲吧,这时间一长,恐怕对公司有巨大损失,到时候追悔不及啊。”
苏卫东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油滑的很,跟自己汇报件事还要先把风险规避了,说道:“讲吧,看你那样也怪弊得慌的。”
陈远脑袋转了两圈,好像确定会议室没其他人了,才压低嗓音说道:“苏总,就是刚刚准备向你汇报回款的事情,其他人的信誉都没问题,而且货值又小,就是浙江那几个大经销商,你知道的,他们的后台老板其实就是山东机械厂的康总的大外甥。”
苏卫东脑袋一疼,又想起那天晚上推杯交盏,喝得昏天暗地的事情来了,疑道:“那个潘大生?他们好像没什么问题啊,我问过老余了,他们家不欠咱们货款。”
陈远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道:“那是表面现象,您发现没有,他们现在每次的订单帐期是越拖越长了,以前都是货到就付款的,后来是一周,再是半个月,再来一个月,到现在,最近刚订了一笔五百万的出口大订单,要我们开年一来就赶工,但是已经把帐期延长到半年了,这明显是温水煮青蛙啊。”
苏卫东皱着眉回忆了一下,这笔订单是他亲自同意的,浙江达明服贸公司的潘大生,手下代理了好几个国际知名品牌,直营店几乎开遍了浙江,大有向全国进军的趋势,那天潘大生和他舅舅,就是那个山东机械厂的康总,到苏卫东的厂子里参观,晚上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招待。
那天晚上实在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