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鼎话音刚落,赵良魂入九幽一般,半晌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嘴里念念有词:“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良子,赵良,我遭报应,早就遭了报应了,当年我全家就死光了,我也成了一个废人,我还怎么传宗接代?你以为那满桌子孙都是我的后代么,那是你的啊,看看陆昂、陆扬,看看他们的样子,他们脸上的轮廓,有没有一点点你的样子。”
“不,不,你胡说,你这么狡猾,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了么?你以为……”
赵良说到一半,陆鼎终于站了起来,长时间的坐姿,使他身体有些麻木,半晌才活动过来,竟解开了自己的皮带,连同底裤一起褪至膝盖以下,视频虽不太清晰,但林启和赵天明等人也能看到陆鼎下体的可怖疤痕。
赵良摇着头,仍然喃喃道:“不,不可能,你一定后来自己弄伤的,对了,对了,一定是后来被那些全国搞串联的小崽子们打的,你说谎,你在说谎。”
陆鼎长叹道:“事到如今,你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呢?你要求证,随便与他们中的一人做下鉴定,一切就都明白了,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知道我犯得罪已经人神共愤,当年,我也以为你早就死掉了,我后来回到咱们的老家,把你的遗孀儿子们都带走了,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可那时举国上下,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我只能跟你的媳妇以夫妻名义生活,把你的孩子过继给了自己,一直到日本人投降,我又跟着共产党去打解放战争,才把他们娘仨又送回老家,一直到解放建国以后很多年,才把他们接回到身边,那时你媳妇也已经去世,我也以为你早就死了,谁知道你会突然找上门来?
谁能想到那样的战斗你居然还能活下来,那时你的样子已经变了很多,我真得没有认出来,我以为你只是了解那一段事的知情人,冒充你的名字来敲诈我,我承认我是个卑鄙的人,我怕死,怕见光,怕那段事公诸于众,只能去害你。
我们从浙江打到云南,又从云南打回浙江,其实那时我隐约有些知道你真得就是赵良,是我当年的好兄弟、好战友,但我们已杀红了眼,我也入了魔障,已经不愿去承认了,再后来我最后一次带着人去追杀你的时候,却永远也找不到你了。
直到那时,我都还报着将错就错的想法,不知悔改,但就像我说的,我早已得到我的报应,即使我怕死,我也养大了你的孩子,给了他们人上人的生活,赵良,看看吧,那子孙满堂的人,不是我啊,是你,你才是他们的父亲、爷爷、老祖宗啊。
我本想在你杀我之前,把这一切告诉你,你饶我一这条狗命也好,不饶也好,我都认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不得不承认,你天生就是一个好战士,连你训练出来的人,都是那么优秀,下刀准确狠辣,让人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陆鼎的话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扎在赵良心窝上,视屏里还时不时传来阵阵雷鸣声,那是昨夜的暴雨,如今洗刷着这两个老人八十多年的恩怨,只是一切得知了原委真相后,他们两人的心,会像那暴雨一样,一夜过后,天空晴朗如新么?
两人又复入沉默,过了一会,林启看到提尔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左手捂着腹部,身形还很矫健的模样,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附着赵良耳朵说了些什么,之后先拉着痴痴呆呆的赵良离开了库房,片刻,又回来把陆鼎也带走了。
到这里,那保安才关掉视频,对身后的陆建华、林启和赵天明道:“就是这些了。”
林启等人也是心潮涌动,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不到最后的真相竟如此残忍,不管对陆鼎还是赵良也好,恐怕都无法接受。
监控室里也突然鸦雀无声,最后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是赵天明的电话,接起来“恩恩哦哦”了一段,林启也没仔细听,之后赵天明挂断了对林启道:“找到陆鼎了。”
“什么?”陆建华激动了一下,刚想问“找到我爷爷了?”回想一下刚刚的视频,也不知道是该叫谁“爷爷”。
赵天明继续说:“不过,已经死了,说是特征符合服毒自杀。”
林启倒没有怀疑什么,心道:“可能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了吧。”问道:“那赵良、提尔呢?”
“还在通缉,你还想找他们?我想……该结束了吧。”
林启摇摇头:“赵良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无法体会么,我们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他一定会对付我们,包括家蕊,还有,”林启看看身后的陆建华,“陆家并不是死绝了……”
赵天明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赵良会破罐子破摔?”
“嗯,曾经有个心理医生告诉我,一个人的心理防御机制一旦启动,会自动忽略掉对他不利的人和事,如果这样的结果赵良无法接受,他一定还会固执的认为是陆鼎骗他,那他势必还要对陆家的幸存者继续下杀手,哪怕事实上是自己的后代。”
“好吧,”赵天明无奈道,“两个理由都不能忽视,我们走吧。”
林启知道赵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赵良身上装了跟踪装置,跟着赵天明走了出去,陆建华也一路小跑跟了上来,问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么?”
赵天明回头笑道:“去是可以去的,不过就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去。”
陆建华两腿一僵,站在原地,尴尬陪笑道:“那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