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个个富态身宽的白发老头子商议足足一个多月,这才敲定了下一代嫡长子的名,丰,既有行礼之器的前途无两,更有草木丰茂的顺顺当当。
但这位名字寓意极好的田丰,仕途却不怎么顺当,当初在稷下学宫求学就是出了名的刺头,也就宽厚温醇有长者之风的荀彧容得下田丰那身臭脾气,向来与世无争除了清扫书山落叶就是挑灯夜读的戏志才,见了田丰那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得于家中使力通过卖官鬻爵的宦党捐了一个清贵要职的田丰,担任了黄门侍郎,真是如鱼得水,叫唤的那叫一个欢实,说上一句锋芒毕露都不为过。
朝中的权臣勋贵,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但凡是私德有亏行为不检的,没有一个能够逃过田丰那张臭嘴,前几年闹的最凶的一件事差点让这位黄门御史的脑袋搬家。
死性不改的田丰还笑呵呵的在朝堂上伸出脑袋,旁若无人的指着那位站在天下权柄顶端的九卿,破口大骂。
来,来,来,有能耐现在就把老子的头拿走,别他娘的总是玩些见不得人的阴险手段。
那位杨姓九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从做官起除了尸位素餐的搜刮民脂民膏热衷于蝇营狗苟的党争,一点正事没干过。
前两年仰仗着弘农杨氏的鼎力支持坐上了九卿高位,得意忘形的厉害,纳了一位二八韶华的小姑娘为妾,关键这位刚刚十六岁的小姑娘还是杨姓九卿的远房亲属。
满朝文武腹诽归腹诽,迫于弘农杨氏过于势大,再者这些大小狐狸从来没有吃力不讨好的习惯,没有一人发声,只是送了一个半褒半贬的‘一枝梨花压海棠’便没有声息。
至于纠察百官乃至皇帝的御史台,也没半点声响,因为御史台的一把手换成了王畅,早是弘农杨氏汝南袁氏的一丘之貉,怎会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太学作为文坛儒林的嚆矢之地,哪一次不是呼朋唤友的召开痛骂庙堂老匹夫的盛会,熹平年间执朝堂士大夫牛耳的袁隗只是占据几亩贫寒庶民的良田挖掘莲塘,引来了太学山呼海啸般的批判,这一次太学生们罕见的集体缄默。
关西孔子四字,何其沉重。
太学的大半讲经博士皆是弘农杨氏的门生,袁家掌庙堂,杨家有文脉,能与汝南袁氏分庭抗礼的弘农杨氏可不是徒有虚名。
到头来唯有一个微不足道的黄门侍郎田丰,庙堂上跳脚大骂杨姓九卿不是东西,在场文武重臣虽说个个眉头紧皱,但心里哪一个不是酣畅淋漓的痛快的紧,暗骂让你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
又何其悲哀。
难怪田丰那张出了名极臭的狗嘴里,难得的吐出了一次象牙,文绉绉的出口成章悲叹一声。
自古圣贤书从不负读书人,唯有读书人有负圣贤书。
正如当初同为黄门侍郎时,也就自己瞧见看似无欲则刚到没边的田丰破口大骂杨姓九卿,看似无所畏惧,其实手心尽湿。
面对素有站皇帝之称的杨赐,自己何尝不是汗水沁湿了后背,辛亏来的时候一路小跑。
曾经也向往过‘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王祥,之所以弃官回家,就是因为也如田丰关羽那般真的读懂了圣贤书。
世间读书人有无数三愿。
不愿愿为慷慨发声的板荡诚臣,不愿将军百战死的赤胆忠心,只愿修身齐家。
王祥上前一步,目不斜视,目光真挚。
“杨赐,借你头颅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