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怀揣着纷杂的心情,激动、忐忑、忧愁、恼怒.......踏上那条绵延而去的御道,走向那座突然变的很陌生的朝会大殿。
朝廷命官的鞋底多是重底,不像穿着草鞋的寻常寒门庶族走在路上没多少声音,硬底官舄踩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上,散发出一阵罄玉击圭的绝妙声响,连绵成一线,便是天下人人向往的钟鸣鼎食。
刘辩并没有端坐在大殿之上,面南称制,而是托着腮帮子坐在大殿门口的门槛上,静静望着数百名悬挂绶带的朝廷命官,趋步过来。
数百面玉笏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照出了一层层波光粼粼,像极了曾经在黄河小浪底见识过的无数银白色大鱼小鱼,奋力逆流而上,一跃而起,试图越过那条湍急峡口的壮丽画卷。
嘴角渐渐勾起。
老老实实待在宽阔的黄河主道多好,非得自寻死路的冲向逼仄狭窄的峡口。
皇帝坐在门槛上,那是极大违背汉律礼制的,饶是历经了五朝的元老刘宽,免不得眉头皱了起来,其他人更不必多说。
傅燮盖勋寥寥二十几人的身形,越发萧瑟,脸上布满了忧愁。
以三公袁隗陈蕃为首的士大夫党人,轻松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喜色,依靠投机取巧一跃爬到御史台一把手位置的袁家狗腿子刁韪,更是毫无中枢重臣的气度可言,眉飞色舞的先一步跳了出来:“大家瞅瞅,新皇帝眼里可还有一丁点的朝堂纲纪皇室威严,要本官说大汉灵帝陛下根本就没立刘辩为新皇帝.......”
突然想起一茬的御史中丞刁韪,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老皇帝本来就没在遗诏里说太子刘辩继承大统,只是老皇帝死的太过突然,文武百官按照惯例恭迎太子继位:“咳咳...那什么……”
“本官手里有一份遗诏,说是太子昏聩无能当不起天子的重任,改立贤明英气文韬武略雄才大略勤政爱民的二皇子继承皇位。”
御史中丞刁韪拿出一卷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遗诏时,说出了一大串阿谀奉承注定是新皇帝的谄媚,言辞之间的谄媚,同属一个阵营的文武百官都感到了明显的不适。
贤明英气文韬武略还好说,可这个勤政爱民是从哪看出来的,二皇子又没做过皇帝哪来的勤政爱民。
不少士大夫党人陷入了沉思,看来不是自己郁郁不得志,而是没有御史中丞刁韪舌灿莲花颠倒黑白的口才,看来以后要多去这位下一朝新贵的府邸,叨扰一二了。
“噗——”
还没等御史中丞刁韪眉飞色舞的说完这番阿谀奉承,皇帝身边一位白袍白甲的青年将领,陡然甩出一条白色惊虹,瞬间贯穿了爬到御史中丞位子上还没得意多久的刁韪嘴巴,钉死在御道上。
满朝文武哗然,鸡飞狗跳的慌忙向后退去,眼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傅燮盖勋几人望着皮笑肉不笑站在尸体旁的张绣,脸上也是不善。
刁韪再怎么不是东西,但他可是堂堂的御史中丞,堂堂中枢重臣,皇帝都没有资格直接杀了他,只能是先压入延尉大牢,审查出所犯的罪状,秋后问斩。
你一个小小的六品武官就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人,还是地位崇高的御史台一把手,分明就是藐视皇威蔑视大汉。
站在刘辩身后某一个阴影处的程昱,脸色也有些难看,御史中丞刁韪拖出去车裂都算轻的,是没错,可你张绣悍然出手,却搅乱了一些大局的谋定,其心当诛。
刘辩收起了托住腮帮子的右手,翻出温养了多年的几柄剑胎,绕着指尖把玩:“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一直想找的那条疯狗,看来是找到了。”
势力越来越壮大,从帝王心术里已经可以总结出心得的刘辩,谋划着找到一条只听命于自己敢于撕咬任何人的疯狗,即使是攻击二弟关羽也没有半点犹豫。
胡车儿、兀突骨、管亥三人都在考虑的范围内,却又有些不尽人意。
胡车儿、兀突骨忠心是够,但是脑子不好使,疯狗是要足够疯,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能瞬间明白自己的意思,比如现在自己刚产生一点杀机,张绣已经出枪,胡车儿兀突骨还是一脸茫然的站着。
管亥的脑子好使一些是没错,可他的能力不足,没有超乎寻常的治军能力,也没有达到顶尖的武力,能用却又不好用。
现在看来主动投诚的张绣可谓是最佳人选了,背景深厚,武帝童渊的二弟子,西凉军五大主将张济的侄儿,也是膝下无子的张济唯一继承人,谁要是敢杀张绣,单凭这两层背景就要掂量掂量了。
同时在朝堂上无依无靠,张绣因为背叛旧主的缘故,一直被所有文臣武将所排斥,在奉行忠孝的大汉,背主弃义是一个臣子履历上最大的污点,就算是有再大的功绩,不见得可以登上史书,就算在史书上留下了一些笔墨,也逃不了被后世儒生口诛笔伐的下场。
旁人惧怕这位煞气逼人的六品武官,海内名士山子道丝毫不畏惧,大步冲出了乱糟糟的人群,厉声怒喝:“哪里来的莽夫,竟敢公然杀害朝廷命官,你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张绣斜靠在那杆洞穿御史中丞刁韪的长枪上,面朝太阳,嘴角含笑的慢悠悠把玩那枚五铢钱,没说自己的家在东海武帝城,也没说自己的宗族掌握着数万西凉铁骑,不理不睬。
胸膛剧烈起伏的海内名士山子道,扯断腰间那根系着一枚棋子形状珍贵玉璧的蜀锦带子,奋力砸向了还带着笑容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