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汉俄何闻言一愣,眯眼打量过去,但见对面那个汉人少年气宇轩昂,虽风尘仆仆,亦难掩其英姿勃发。
其人剑眉星目,硬朗俊逸,瞧着竟是十分的眼熟。
姜维笑了笑,一指他腰上的宝剑,问道:“这柄宝剑,俄何兄弟用得可还顺手吗?”?听得他如此说道,俄何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回想起来,眼前之人不就是去年在天水牛羊榷场指点过自家族人战马销路、并赠送百炼宝剑之人吗?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俄何又惊又喜,忙凑近把臂抱住,急道:“你你是姜中郎!”
姜维反手将他抱住,笑道:“却是天水姜维在此,至于中郎嘛,却是说来话长。”
他又一指身后马超,介绍道:“这位乃是神威天将军是也。”
还不等俄何回话,马超端坐马背,凛然道:“小子,我且问你,蛾遮塞可还是你族首领?若是的话,你只管通报,就说故人马超来访!”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马超年轻时在西羌一带赤手空拳,当真打下一片赫赫威名,又兼他离开凉州的时日尚不算久,余威尤烈。
此刻陡闻他自报大名,又见他威风凛凛的模样,俄何不疑有他,慌忙滚下马背,右手置于胸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羌礼,垂首道:
“小人俄何,见过神威天将军!”?马超也不下马,只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
俄何回身见同伴依旧骑在马背上,一副观望的模样,忙用羌语呵斥了几句。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羌人颜色顿时大变,都换上一副恭敬神色的同时,齐刷刷翻身下马,恭敬地用羌语向马超行礼问候。
马超这才纵声大笑起来。
寒暄几句,俄何派了几人回转向族长传递消息,他自己上前亲自牵住马超的缰绳,弓着身子向草场正中行去,竟如一副奴仆的模样。
从糜威角度看,但见马超被百余羌人紧紧围在当中缓缓前行,每一个羌人都是一副崇拜的神色,不由叹道:
“不想神威天将军之名,威风若斯!”
姜维一拍他的肩膀,催促道:“走吧,等你家生意遍布东南西北,怕不是也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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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马超一行人的到来,是夜河曲羌人架起巨大篝火,杀牛宰羊,载歌载舞,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
族长蛾遮塞挽着马超手臂端坐首席,把酒言欢。
俄何唤来兄弟烧戈,热情招呼姜维、糜威二人。席间,两兄弟还不住感谢姜维当年的指点之情,言行举止间满是亲近,不住劝酒。
姜维来者不拒,有敬必饮,顿又引得两兄弟刮目相看,气氛更是融洽。
酒过三巡,俄何捧着酒碗,迟疑问道:“传闻神威天将军归了蜀汉,姜兄弟你是魏国的官,如何凑到了一起?”
姜维笑了笑,将去岁投奔汉中王之事细细解释了一遍。
俄何闻罢,与烧戈二人目目相觑,依旧一副不解的模样。
大抵在羌胡人心中,魏明显强于蜀,姜维此举可谓“弃明投暗”——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偏另辟蹊径,去投靠一个弱小的势力?
姜维却知道,羌胡人疏于教化,只知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并不太懂忠义是非,故而也懒得跟他们争执,只付之一笑,为扯开话题,顺口问起战马贩卖情况。
河曲羌人自称体系,游离在汉人朝廷之外,姜维在魏在汉,与他们干系不大。
反倒是贩马一事,顿时撩到俄何的痒点。但见他开怀大笑道:
“自你指点我们去河西四郡贩马后,我等还真找到一条财路!那酒泉的黄华,张掖的张进,武威的颜俊相互征讨,对战马需求极大,故而我等一经与他们联系上,双方就定下长期买卖的关系。不仅所售价高,我等还少了奔波之苦,说起来还是托了姜兄弟的福啊!”
姜维摇头道:“只怕好景不长了。明年开始,这条财路怕是要断了。”
俄何一愣,急忙请教。
姜维抿了一口酒水,回道:“曹魏已经发起三万精兵西征,由关中大都督曹真亲自挂帅,某料定酒泉的黄华,张掖的张进势难抵挡,入冬之前,河西四郡必为曹真荡平!”
俄何苦着脸道:“倘若如此,我族战马果然要失了买家,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姜维急忙同糜威使了个颜色,糜威会意,拱手笑道:“两位兄弟莫急,在下糜威,乃是代表汉中王求马而来的。”
说罢,拍了拍双手。
姜武旋即起身离座,不一会儿手捧两匹布帛而回。
糜威接过,一人一匹递到俄何与烧戈手中,笑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两位兄弟笑纳。”
俄何与烧戈面有狐疑,拆开布帛外封,但见内中装得是两匹锦缎,观其样式质地,精美绝伦,平生仅见,拿到市集上,怕不得好几万钱。
糜威又趁热打铁道:“两位兄弟应当知道,益州富庶,甲于天下,汉中王诚心买马,价钱方面倒是好说,无论是用丝绸、金银、铜钱结算,都可一并满足。”
俄何与烧戈对视一眼,皆暗忖道,原是大买卖了!
俄何终究见过大场面,试问道:“不知糜兄弟,每年要多少战马?”
糜威伸出一根手指,笑而不语。..
俄何蓦地放下心来,拍着胸脯道:“一千匹而已,我族尽可满足糜兄弟的要求!来来来,喝酒,喝酒!”
正要敬酒,却见糜威缓缓摇头,轻声道:“是一万匹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