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绕着校场走马观花一圈,期间也少不了与新军将佐打打照面。
霍弋、赵广二人与小刘关张三人自小熟识,此番得以见面,彼此亲近自不必提;反是张嶷,忽然见到身为一介降将的姜维竟然能与太子一系亲近若斯,心中更觉震撼。
巡场到一半,姜维颇觉寒意,抬头看看天色,但见阴云渐浓,冷风萧瑟,只怕顷刻之间就要下雨。
他担心太子淋雨,有心早些结束校阅,好让太子回到营房避雨叙旧,便提前将三人请上点将台,又令姜文擂鼓聚将。
随着鼓声震天介响起,场中热火朝天的训练顿时停下,士卒们在队首的呵斥引领下,迅速回归成列。
“咚——咚——咚——”
不过短短三十余声鼓,千五士卒全数列队完毕,昂首挺胸,立于台下;一时,场中除了风吹草叶之声之外,只剩静默肃然,再无任何动静。
刘禅自习武以来,对军事多了几分了解,也知令行禁止是强军的明显特征,此番见了新军之迅捷有序,不免深感震撼,面上亦流露出赞叹之色。
他面朝关兴,调笑道:
“我看不用比试了,这般秩序井然,虎贲、羽林二卫也不外如是。”
关兴闻见,好胜心又起,还不等姜维发号施令,旋即上前两步,厉声喝道:“虎贲、羽林二卫,于新军两侧列阵!”
同来的虎贲、羽林合计四百卫士本就是纪律严明、久经沙场之辈,平日里又要负责汉中王仪仗,于配合列阵一道浸淫多年,此刻乍闻得主将号令,旋即分成两列,齐刷刷按照指定位置行进。
一时隆隆得脚步声响彻整个校场,扬起的沙尘弥漫半空,直欲将新军士卒彻底盖住。
他们又是君主近卫,每一员皆是千挑万选而来,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盔甲鲜明,又屡经战火淬炼,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强悍、威武的气概。
待在校场两侧站定之后,一股王师的气势直把中间相对矮小的新军士卒彻底压住。
在台上诸人看来,新军虽有千五百人,但在两侧虎贲、羽林两支雄师的衬托之下,只显弱不禁风,黯淡无光。
关兴面有得色,瞧了瞧姜维;张苞亦暗自颔首,顿觉对久病床榻、武艺被拉下一事也不那么在意了。
姜维这时才知两位义兄有一争高下之心。但他只悄然一笑,也不如何在意。
拿一支新立不过数月的新军与州中精锐比试,本就不是一件公平的时,如此说起来,其实还是两位义兄抬举于他了。
位于点将台正中的汉中王太子刘禅此刻正含笑而立,他对虎贲、羽林、新军之军容皆感十分满意,他知道接下来应该按照父亲的吩咐,先由自己训话,等训话结束后再向三军赐下犒赏,最后解散。
真要说起来,这算是他第一次以人主的身份正式亮相军中,固然踌躇满志,但更多的还是忐忑紧张。
刘禅想起去年秋狩第一次射猎时“砰砰砰“跳动不停的心绪,大致与眼下差不了多少,便下意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下心中的焦灼。
又咽了口水口水,脑中慢慢浮现起临行前由费祎捉刀的训话稿;在他的身侧,张苞、关兴、姜维三人分别投来鼓励的眼神。
他与三人各颔首对视一眼,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台下正色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场中皆是我益州大好男儿,更是我汉室英勇忠裔。今日吾见诸位军容鼎盛,气盖春秋,乃知我大汉复兴有望,天下安定有时,吾之内心,何其慰也……”
一口气讲到这儿,他稍稍收敛语速,凝神观望台下。
入眼处,但见数千将士皆全神贯注,侧耳倾听;环视两侧,关、张、姜并霍弋、赵广、张嶷亦面色凝重,垂首聆训,人人皆是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
见此情状,他忽想起父亲时常挂在嘴边的激励:阿斗,你无需怯懦,你是众人之主,德贤之外,还须拿出人主之气概,唯有如此,方能服于众人……
有时候,他私底下也会抱怨,试问谁不想当个顶天立地、金口玉宪的人主?
但是府里的诸葛先生,宫里的董师傅,每一个都拿自己当小孩子看,生怕不学好,一会儿不许这样,一会儿又不许那样,这倒也罢了,平日里自己但凡露出一丝不满和抱怨,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严厉之管教。
这一来二去,也就养成了他唯唯诺诺的惫懒性子。
只有刘禅自己知道,其实他并不怯懦!只是凡事懒得与外人计较,因为即使计较了,也争不过他们,索性当面答应,背后偷懒,只求大家在面上过得去就好。
但此刻,望着台上台下恭恭敬敬的数千张面孔,不知为何,他心中的忐忑忽然一扫而空,一股因为至高之权力而激发的喜悦与信心,悄然在心底急剧萌发。
“倘若……倘若我有一日大权在握,满朝臣工也会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我么……他们是否还会逼迫我做不愿做之事,娶不愿娶之人么……”
刘禅今年不过十五岁,唇鼻之间依稀可见一抹青黑,依旧操着生嫩的鹅公腔背诵着早已准备好的训话稿。
可是谁也不知,就是方才的一瞬,他的心性,已经悄然完成了从一名孩童到一位少年之间的转变顿悟。
正因为如此,他后半段的训话少了局促,多了一份从容,显然更见水准。
堪堪将话讲完,他又大袖一挥,赐下大笔钱粮,在场将士,不分羽林、虎贲、新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