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
这里比起奢华的翊坤宫,看着果然要顺眼不少。令贵妃的品味还是不错的,香色的蟒缎条褥,雨过天青色的锦帐,青铜瑞兽熏炉袅袅吐着清淡优雅的香气。
令贵妃一脸和煦,“本宫听说,你昨儿去了偏殿,跟馥苏里相谈甚欢。”
盈玥忙笑着说:“七公主温柔如水,其实性情很像娘娘您。”
令贵妃唏嘘着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当年本宫的预产期,原本是七月底的,没想到——”令贵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幽幽道:“是本宫一时疏于防备了。”
意思是,七公主生于鬼节,是被人算计好了日子的?
莫不是皇后?
令贵妃笑着道:“难得你不存偏见,肯亲近馥苏里。这孩子性子太静了,反而叫我总放心不下。”
瞧这话说的,分明是个慈母。
到底是十月怀胎,母女情分的深浅上,盈玥也不好恶意揣度什么,只温温笑了。
说着,令妃便吩咐身旁太监:“快去吧馥苏里和丰克里都唤来。”
“嗻!”
丰克里便是九公主了。作为现下乾隆陛下最小的女儿,她还是很得宠,九公主性子活泼,很得宫中上下喜爱。
盈玥起身,与两位公主互见了平礼,九公主笑得甜美,七公主看着她,神色分外欢喜。
令贵妃笑着道:“若是合得来,不妨日后常常来往。”
九公主丰克里笑嘻嘻道:“我倒是想亲近十一嫂,不过担心十一哥不欢迎。”十一阿哥那抠门性子,实在不讨这位小公主的喜爱。九公主这般年纪,自然更喜欢出手大方的哥哥。
嗯,盈玥也是,她最喜欢的哥哥便是福灵安了。
盈玥笑着道:“十一阿哥白天又不在,两位妹妹只管来便是。”
九公主一愣,这才明白十一福晋邀请是她与七姐二人。九公主歪着脑袋道:“十一嫂跟别人不同些。”别人都不喜欢她七姐。
九公主活泼、七公主温柔,一对美人坯子,盈玥自然都喜欢。不过她俩的老妈,盈玥就谢敬不敏了。这位令贵妃娘娘披着圣母白莲花的皮,肚子里的算计只怕比任何人都多。
令贵妃忽然唏嘘道:“今早翊坤宫请安,顺贵人迟了一刻钟,皇后娘娘发了怒,生生给罚在殿外冰天雪地里跪着。也不知这会儿子叫起了没。唉,她腿上的伤才刚好,哪里禁得起这样罚跪?”
是吗?这一大早的,翊坤宫竟上演了一出撕逼好戏啊!
“顺贵人怎么会迟了?”盈玥忙顺着令贵妃的话问下去。
令贵妃别有深意地笑了:“昨晚是顺贵人侍寝。”
呵呵,顺贵人素日折损了一个宫女,但却借着流言,反而哄着得到了皇帝的怜爱,恩宠蒸蒸日上。最近都连续侍寝三日了。
令贵妃柔声叹道:“也不怪顺贵人迟了,皇上素来睡得晚,顺贵人从旁伺候着,自然也睡得晚。一时不慎睡过了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嫔妃侍寝,都是被专门的轿子抬去养心殿的,完事后并不能直接睡在养心殿,而是要穿好衣裳,再被送回自己的宫苑。
这一来一回折腾,的确是很晚了。
若是没人叫醒,的确很有可能睡过头。
可顺贵人身边恁多宫女太监,难道都忘了要早早叫醒自家主子,别迟了中宫请安吗?
盈玥笑了,这分明是蓄意藐视中宫。
皇后是什么性子,岂能容得下?
“不只是顺贵人被罚跪,连颖妃都遭了皇后申斥,罚了半年俸禄呢。”令贵妃满是同情之色。
盈玥:那还真是无妄之灾。
令贵妃摇头叹息:“本宫与舒贵妃虽担了协理六宫的名儿,竟也劝阻不得,只得灰溜溜回来了。”
九公主吐着舌头道:“额娘,您别管顺贵人了。就算她跪断了腿,也不干您的事儿。”
“话不能这么说,同在宫中,能帮自然还是要帮一把的。这冰天雪地的,万一跪出点好歹来……”令贵妃唏嘘着,满脸都是怜悯之色。
令贵妃连忙问身旁的张太监,“皇上可下朝了?”
张太监道:“回贵主的话,年底朝政繁忙,皇上只怕一时半会下不了朝了。”
令贵妃愁容难掩,“你且去养心殿外候着吧,等皇上一回来,即刻禀报。”
“嗻!奴才这就去!”
令贵妃一脸怜色:“如今能救顺贵人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呵呵,把告状这种事情说得这样悲天悯人的,也就只有白莲令娘娘了。
顺贵人懈怠请安,皇后罚得名正言顺。就算皇上亲自驾临,皇后也理直气壮。
只不过,宫里事儿,可不是理直气壮,便能占上风的。
乾隆本就不喜皇后的强硬性子,顺贵人又是新宠,皇后罚得这么重,乾隆肯会觉得皇后这是出于嫉妒,才假公济私,以此泄愤。
皇后就算是有理,在乾隆眼里也是没理的。
谁叫皇帝这种生物不讲理呢?
跟皇帝对上,皇后若肯服个软,自然可以轻松揭过。可皇后的性子,肯服软才怪!
忽然,盈玥心下一动,或许……出宫手谕的事儿,有着落了。
便辞别了令贵妃,往皇后的翊坤宫而去。
果然,就在翊坤宫殿外,顺贵人钮祜禄氏直挺挺跪在台阶,跪在冰冷的砖石上,一张小脸都冻青了。小脸上却满是不屈。盈玥暗道,你倒是好骨气。
顺贵人看到盈玥,登时脸色有些不善:“十一福晋,你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