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挚又忐忑地看着他,浑然忘了一觉前是如何下定决心要和她划清界限的。
殷渺渺顿生怜爱。
她很清楚凤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秉性单纯,虽逢大难,却没来得及练出诡谲的心肠,和坚毅的意志,依然残留着少年人的缺点:只顾眼前,没多少谋算,喜欢依赖人……
但同样的,他热忱、诚挚、率性、毫无保留。
有得必有失,人无完人。
她既然贪恋他的鲜活,自然也包容他的不成熟。
可惜的是,怜爱归怜爱,她能照顾他、庇佑他、纵容他,却不可能给他一份同等的心意。
“你还年轻,知慕少艾实属常事,可我已经老了。”她轻声道,“我只能寻欢作乐,没办法再谈情说爱。”
和慕天光的恋爱耗费了太多心力,她的爱河已然枯涸,分不了他一瓢水饮。她怜他误入迷途,白费路程,却无可奈何,这本不是能强求的事。
但凤霖体会不了,一字也不信,不情不愿地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叶舟那样的?”
他和叶舟等人见面的次数均不多,然而偶然听见过称心和她谈及叶舟的事,说什么情不情的,便暗中记住了,后来又见他特地前来辞行,更是深信不疑。凭心而论,叶舟比他大没多少,却是冲霄宗的后起之秀,师承源远,背景深厚,自己也争气,备受门派上下赞誉。
他固然不服,却也不至于自欺欺人。
殷渺渺哭笑不得,各人有各人的好处,以甲之长比乙之短,毫无意义:“与旁人无关,莫要攀扯。”
她真心实意,然而听在凤霖耳中却是维护,不由又气又急,更有浓浓的不甘。
“我有什么好啊,老太婆一个。”她捏捏他的脸颊,调笑道,“别喜欢我了,等你练好了《金羽明凰录》,复了仇,自然会有很多女人爱慕你。”
凤霖哪里听得进去,固执道:“你休要顾左言他,我才不上当。我问你,若我有一天,能和叶舟一样独当一面,又如何?”
她滴水不漏:“自然替你高兴。”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他少见地肃了神色,咄咄逼人,“你说我没有勇气,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倾慕你,我喜欢你,我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殷渺渺很久没听到过这么直接的告白了,不由哑然。
年轻人总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她越是想他放弃,他越是不肯轻易放手,非要争取到底:“我现在什么都靠着你,怨不得你老觉得我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但若有一天,我成了配得上你的男人,你是不是就能给我一个机会?”
答案当然是“不”。
配得上,配不上,都是身外之物的比较。
卓煜是凡人,莲生是娼-妓,但在她心目中,从来不曾觉得他们配不上。拒绝他,只是因为不存在那个机会,给不给又从何谈起呢?
她不欲骗他,张口便想婉拒。
孰料凤霖平日里无甚心机,这会儿却徒然聪明起来,脸变得飞快,双臂搂住她的腰,头搁在她肩头,拿出过去缠着长姊的本事,软磨硬泡:“我现在还没有做到,你不用回答我。等我做到了,你再好好考虑也来得及。”
殷渺渺睇着他,挑眉不语。
“你要是现在拒绝我,我肯定心灰意冷,也没脸继续留下来。”凤霖越说越顺畅,几十年来的智慧全都集中到了此刻,“但我还没有结丹,又刚刚走火入魔,冲霄宗就算肯收我,痊愈也不知何年何月的事,复仇更无从谈起……”
这卖惨卖的毫无水平,换做旁人定要嗤笑一句“关我屁事”,但凤霖生得太好看,如斯美人搂着她撒娇卖乖,亲亲吻吻,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舍得甩脸色。
殷渺渺好笑至极,然以她的心性,自不会被这些小手段制住,但笑不语。
“素微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让我下不了台……”凤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压根没想玩过她,仅盼着她顾念旧情,予他一丝希望。
只要她没有正面否认,只要她对他还有怜悯,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就可以紧紧抓住,争一个未来。
“求求你了。”他光裸的身躯展露在温暖的烛光下,雪白的肌肤衬着□□的红艳,极尽情-色之美。
殷渺渺一时犹豫,凤霖骄傲又脆弱,难得这般低微地恳求她,如若不管不顾粉碎了他全部的希望,恐怕他会心性大变。左右时日还长,或许过些年他成熟了,自然会意识到今日的幼稚,无须她多提便会淡了情意。
怕就怕当断不断,反引他陷得愈深。她衡量再三,退了半步:“好,我们到时候再说,只是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答案,应该和今日无异。”
凤霖才不管,未来的事谁说得准,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就不信软磨硬泡下去捂不热这块石头。
再说了,就算她届时还是同样的想法,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至少现在,他抓住了她给的半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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