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出门,由于队伍太过于臃肿,行进缓慢,出了东篱门已近正午,正见着谢尚、袁耽和他的两个妹妹,葛洪一家三口驻足于道旁。
葛洪一家三口不必说,将陪着他一直到江乘,与自家部曲及萧氏朱氏部曲会合,不过杨彦曾叮嘱袁耽谢尚不必相送,却还是来了,不禁让他心头一热。
袁耽拱手道:“杨郎此去,山水迢迢,危机四伏,耽为挚友,恨不能以身相随,奈何二妹年幼,尚须照料,只能于道左相送,唯盼君一切安好。“
谢尚道:”与君相交,尚获益良多,可见寒门不乏琼苞,高门亦有犬豚,盼君建功立业,驰骋疆场,他日与尚同台为臣,共辅国祚!“
这就能看出袁耽和谢尚的不同了,相对于袁耽,谢尚更加独立,情谊也更淡,这也是没办法,谁叫人家谢尚有个好爹和好二叔呢?
当然了,有这种想法本身就不对,杨彦也不是诅咒谢尚,于是拱手笑道:“挚友拳拳,杨某感念于心,今次暂别不足伤感,日后必有聚首之时,且盼袁郎谢郎保重,勿以杨某为念。“
袁女正袁女皇同声道:”杨家郎君,妾们年幼识浅,该说的大兄与谢尚都说过了,我们只望你照料好巧娘,最好下次回来的时候,嘻嘻,能带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回来。“
萧巧娘顿时俏面一红,愕然看了过去。
杨彦呵呵笑道:“可得让二位小娘小子失望了,巧娘尚有两年方能除孝,两年之内,杨某或会再回建康。”
葛洪古怪的瞥了眼葛慧娘,便挥挥手道:”走罢,趁着时日尚早,我们送彦之一程!“
几人间杂着,三三两两的走着,可是还没走出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喧闹大作,隐有尘土飞扬,怕不是不少于数百车驾轰隆而来。
杨彦止住队形,众人也纷纷翘首看去。
“是陆纳!”
不片刻,谢尚惊呼。
前方的车驾纷纷停住,一名名浓妆艳抹的郎君从车中钻出,为首者,正是陆纳、沈劲与周琳,这三个倒还好些,后面的很多都是敞胸露怀,皮肤潮红,不堪入目,分明是服了散,散劲还未散开,年龄从十来岁到二十多岁都有,更是让杨彦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些小娘子。
虽然不多,却也争奇斗研,普遍十二三岁的年龄,另有少数几个以纱笼覆面。
沈劲曾号称邀数百吴中俊彦为杨彦送行,三吴居留建康的士家郎君如果凑一凑,别说几百,上千也有,但是有相当一部分并不卖陆纳的面子,送杨彦之赴任是自降逼格,因此人群中,真正的世家郎君没有多少,以乡豪寒门子弟为多,这些人家本就是依附于高门士族而生,陆纳、沈劲与周琳一招呼,纷纷云来。
“哈哈~~”
沈劲哈哈大笑:“我等与杨彦之相交一场,不忍杨彦之形孤影单远赴千里之外上任,念在故旧之谊,特来相送,各家郎君娘子们,随我一起恭送杨府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几百名少男少女扯着嗓子一遍遍的呼喊,越喊越整齐,声音也越大,还有人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杨彦这边的人,均是气的浑身发抖,谢尚更是大骂道:“吴中貉子,着实可恨!”
“哼!”
葛慧娘哼了声。
她是句容人士,严格来算,属于吴人而不是侨人,谢尚口称吴中貉子,这是误中副车啊。
谢尚意识到了失言,连忙向葛洪施礼:“请稚川先生见谅,小子一时气愤口悖,无意中冒犯了稚川先生。”
葛洪捋须,摇了摇头:“贤侄不必介意,这些貉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事,以取笑他人为乐,别说是你,既便老夫身为吴人,也是颇觉丢脸,彦之莫要理会,我们走!“
“世叔稍待!”
杨彦回头笑了笑,便向前方拱手。
陆纳一看杨彦有话有说,手一摆挥止住众人,虽然喧嚣渐止,但很多少男少女都意尤未尽,目含挑恤望着杨彦。
杨彦朗声道:“杨某寒门,竟劳陆氏、周氏与沈氏等一众高门相送,虽豺狼之心,却终究来此,故以一俚曲相赠诸君!”
“袛园钟声响,世事本无常
娑罗花失色,转衰如沧桑
骄奢不长久,春夜梦一场
强梁终覆灭,风中尘土扬!”
这首曲子从文采上说,没什么可圈可点,唯一可取便是寓意,你们这些吴中貉子现在别嚣张,将来家业败亡,归于风中尘土的时候,有的你们哭!
葛洪一脸无奈的看着杨彦,心里挺无语的,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在口舌上从不让人啊。
果然,对面众人纷纷色变,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陆玩回头道:“寒门伧子可恨至极,你们中若是有谁能压他一头,将来我陆氏必不亏待!”
陆氏位列吴中四姓之首,其中陆晔和陆玩被尊称为陆门二公,而陆纳是陆玩嫡子,由陆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足以决定一个寒门土豪之家的兴衰!
可是文压杨彦谈何容易?
虽然杨彦的身份让很多人鄙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在才学上,杨彦确有傲人之处,就拿在太极殿演奏长干行来说,自秦汉以来,又有哪个在中朝大殿上,当着皇帝太子面引吭高歌的?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无形的荣耀!
想要把杨彦比下去,先去读读那首红豆诗,再去听听杨彦作的三首曲子,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