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片刻,巴豆与朱砂都送了过来,杨彦把二者捣碎,按一比一的比例混合,抹在荀崧的阑尾处,再覆以麻布包扎好。
“荀公请躺下勿动,一个时辰即可见效。”杨彦叮嘱了句。
荀崧就觉得有一股热气渗透入皮肤,疼痛竟然舒缓了些,于是点点头道:“有劳杨小郎君了。”
不过时不时的,荀崧仍是痛呼出声,葛洪与鲍姑都帮杨彦捏着把汗,荀灌也不时看看父亲,再看看杨彦,柳眉紧紧拧着。
沙漏中的沙子缓慢的向下泄去,时间极为难熬,好在没到一个时辰,荀崧便现出了轻松之色,睡在床上拱了拱手:“此法甚妙,老夫的腹部已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亏得杨小郎君妙手施诊啊。”
“哦?”
荀灌现出了喜色。
杨彦拱手道:“荀公不必客气,也不可掉以轻心,暂时只是初步缓解,凡病痛者,三分在治,七分在养,这七日里,须忌食荦腥,少许食用米粥与甘蔗水即可,我再为荀公写一方,每日一剂,连服三日,应可无恙。“
说完,便回到几案,伏案写书。
葛洪夫妻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浓浓的不解,毕竟就当时的条件来说,一个人精通诗词歌赋,必然没有时间习医,可杨彦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孩子才十来岁啊,恐怕从娘胎里学起,也不可能吧?
于是绕到了杨彦身后,看着他写,那两个医官也好奇的凑了上来,只见杨彦写的方子有巴豆、桂枝、干姜、当归、甘草等十余味药材,炮制之法与份量都写的清清楚楚。
一名医官问道:“小郎君,请恕老朽多言,巴豆不是泄药么?频繁使用莫非不怕适得其反?”
杨彦顿笔,微微笑道:“巴豆辛热,确有大毒,乃热性泻药,但凡事须两分来看,毒药可杀人,也可救人,就以巴豆来说,使用得当,足以泄去肠胃中的沉寒痼冷,破积解毒。
其实,巴豆这味药非常实用,用的好,可治疗多种疾病……“
既然说开了,杨彦索性详述巴豆的用途,如腹水肿、女子经事不调、猝死、痰多咳喘、白喉、耳聋、恶疮、哮喘、肠炎痢疾、阑尾炎等诸多疾病。
巴豆几乎就是万能神药,而且来源广泛,大江南北都有生长,虽然现代科学早已证明,巴豆油含有辅致癌物质,可那个时代人的寿命普遍很短,很少有人能活到得癌症的年龄,正如最新的医学研究表明,癌症是一种老年病,年龄不到,除非自己作,否则得癌症的概率并不高。
现代人对中药材颇有微辞,总是这个毒那个毒,这是生活水平提高了,活的够才讲究起来,而古时一场伤风感冒,或者一个阑尾炎就能要人命,是现在死,还是给身体埋下隐患,根本不用考虑,因此杨彦毫不犹豫的大量推广巴豆。
况且巴豆只是一种药材,谁也不会身体好好的去服用巴豆,只要控制住剂量,即使对身体有影响也微乎其微。
两个医官和葛洪夫妻一边听一边记,包括配方与用药量,无一细漏,这对于他们显然极为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就算有所怀疑也可以在用药的过程中实证。
在杨彦边写边讲的时候,荀崧父女的目中也是渐渐现出了讶色,不管杨彦说的对不对,总之听起来很有道理。
荀灌望向了荀崧,眼里带着丝问询。
荀崧略一点头,于是,荀灌挥了挥手,几个仆役会意而出。
不片刻,杨彦说完,又有仆役把药方取走,照方抓药,杨彦又道:“荀公可试着下榻活动,不必缩在榻上,只要小心些,不让药粉掉落即可。“
荀崧立时撑床坐起,带有几分责怪的摇头道:‘杨小郎君啊,你怎不早说,老夫早就睡的腰酸背痛喽,灌娘,扶为父起来。“
”嗯!“
荀灌扶着荀崧,小心翼翼的下榻。
“是在下疏忽了。“
杨彦赔着笑拱手,心里却是暗自叹服。
虽然荀崧的语气中带有责怪,可这种责怪拿捏的很好,并不是上级对下级的呵斥,而是长辈对晚辈的责怪,非但不让人反感,还给人一种亲切,受器重的感觉。
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上位者所独有的气质,总能于不经意间收拢人心,而荀崧在史书上还不怎么出名,如果换了大名鼎鼎的王导,御下之道会不会更加的炉火纯青呢?
杨彦不由心里一凛,从陆纳、沈劲与周琳的表现来看,他不免对高门士族存了些轻视,但荀崧给他上了当头一课,告诉他高门士族毕竟是高门士族,仅那份气度就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自己不可自满啊,古人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一行人簇拥着荀崧走向外堂,谢尚、袁耽、葛慧娘与萧巧娘连忙施礼。
荀崧本身的门第身份都搁在那儿,谢尚和袁耽又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才能,因此只是口头客气两句,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多礼。
这时,有两名仆役各奉上两匹绢进屋,荀崧向那两名医官道:“今日老夫病急,二位不辞前来,聊备薄礼,万望勿拒。“
”这……“
两个人都清楚自己没起到任何作用,不过医官作为方技官,一向清贫,司马氏是个傀儡朝庭,本身又没什么钱,收入主要是来自于给王公贵族诊病的酬金,两匹绢堪称阔绰,实在是没法推辞。
于是双双施礼:“多谢荀公厚赐。”
仆役把绢递了过去,二人接过之后,施礼告辞。
又有几名仆役入屋,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