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虎被悄悄释放,出了宋营,复举起从宋军那讨回来的将旗,一路收拢溃兵回去。溃兵们败退途中还不忘祸害乡里,成群结伙的打劫了几处村寨,人人鞍袋上都沉甸甸的装满了“战利品”,倒不像是打了败仗,反而是大胜而回的样子。范文虎素来不管军纪,也懒得细究,只要把人收拢回来就是。两天功夫回到了大本营所在的皋亭山,手下又聚了一千三五百骑,倒显得不那么狼狈,这其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范文虎的身边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伯颜驻军皋亭山,并不大举入城,以免破坏这大宋都城的百年所积,只派了右丞张惠等官入城治事,封锁府库,收史馆礼寺图书及百司符印告敕,罢免故宋官府和侍卫军马,又派了人搜寻宋皇宫中宫女内侍及诸乐官,这过程中不免有军士乘机凌辱宫人之事,导致大量宫女赴水死节,一日之间死了上百人,尸积如堵,宫城内河为之不流。所幸进城的元兵不多,百姓到没有多受其害,百年临安表面上仍旧平安。
宋元之间还在进行最后的归降手续,宋左丞相吴坚,签枢密院事家铉翁已带着降表去大都祈请。伯颜自诩仁义,认为宋主年幼,还顺道报请忽必烈免去小皇帝牵羊系颈的投降礼仪。只等大都的钦差特使前来,举办受降仪式,将宋室老幼押解北去,灭宋之役就可以算圆满完成了。
期间伯颜心情愉悦,兴致极高,亲自往钱塘观大潮,又登上狮子门观看临安形胜,指点南国江山,充分享受胜利者的荣耀。不过这一日却又收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两浙大都督范文虎回报,追捕宋室余孽未成,说是在西兴遭遇大股宋军接应部队,护着赵家两个小儿往东去了。
“往东去了?情报里不是说往南逃了吗?”伯颜原先得到的消息是宋室余孽益、广二王从嘉会门出逃,意图走陆路取道婺州。此情报本来是实,不过现在出现了变数,为解除疑惑,伯颜便唤来范文虎询问详情。范文虎听得召唤,颠颠的前去应答,将那西兴一役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只道是宋军的接应部队足有数千精兵,他虽奋力作战,但二千骑兵寡不敌众,让宋人走脱了,观其去向是往东走的意思。
“宋人本来只有二三百老弱,一路朝南,领头的是个驸马,名叫杨镇。到西兴镇后,这姓杨的联络了一股宋兵,约有五六千人,步骑参半,看着倒比一般宋军要精锐的多,显是早有准备。我军追击至此,被他以逸待劳阻击一阵,我军人少,因此不分胜负,未能将那宋室逃人抓回。这是卑职作战不利,有负丞相重托,该死该死!”范文虎说着便以头顿地,匍匐谢罪。
这范某人平素在蒙古大爷面前很是乖觉,所以伯颜对他的观感不坏,听他言语,宋人逃亡的情形基本与情报相符,领头人是杨镇,出城时是二三百老弱,这都没错,所以似乎范某说的话是可信的。而且既然是以寡敌众,不分胜负,也就不用计较什么罪过,于是接着询问宋人的动向:“你先前报称宋人折向东边逃了,情况确实么?”
“确实的,卑职不敢欺瞒丞相。他两伙人汇聚之后,卑职谴人跟了一程,看他们走的是去绍兴府的官道。”
“往东去了,莫不是想从庆元入海?”伯颜捋须思索,有些费解,宋人如果东走,要么去绍兴,要么去庆元。
绍兴是宋廷“行都”,建炎四年(1130年),高宗驻跸越州,以“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次年改为绍兴升越州为绍兴府,定都绍兴。后来虽然改杭州为行在,定名临安,但绍兴的地位依旧很高,甚至长期以来不亚于临安。若说宋人孤臣遗老拥两个小孩子去绍兴,似乎可以用“行都”的名分搞事情,这是解释的通的。
而庆元是宁宗潜邸,地位也不算低,更兼有海路之便,向来是东南大港,还有沿海制置司水陆兵马建制。若从此地召集旧部,收拢水师,进可直逼杭州湾,退可出据外岛,与大元王师对抗,这个选择似乎也不无可能。
只不过在伯颜看来,绍兴和庆元都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离临安太近,纵深太浅,大元的军队几日就可掩至,一群流亡者绝不能防守得住。若自己是那些流亡者,肯定要避走闽、粤,在泉州、广州等地驻足,或可苟延一时。当然,宋人向来屡出昏招,保不准是真的东逃了。两个赵家小儿虽然是疥廯之疾,但若不早剿灭,对于大元邸定南方的计划难免造成点麻烦,往东逃去了或许还更好办些,应该破之不难。
心中盘算了一阵,伯颜又转过来询问范文虎:“在西兴镇接应赵氏余孽的是谁人的兵马?”
“禀相爷,那支兵马打的是什么忠胜军旗号,领兵的一个姓胡、一个姓张、还有个姓袁。”
伯颜听到张、胡两字,莫名熟悉,一回想,顿时脸色凝重起来。忠胜军这个番号甚是熟悉,已听到不止一两次。先是海州两度陷城,根据情报,就是宋军中张、胡二将干得好事。接着是前番宋人救援常州,自己亲自下令怀都去打援,却在虞桥大败,似乎也是这忠胜军做得手笔,带兵者据称是胡、袁两员宋将。这一次在西兴碰到的又是张、胡、袁三将,总没有那么巧吧。
“莫非?……难怪!”伯颜沉吟片刻,心里有了七八分肯定,看来这一次的事情不太简单,真要引起充分重视。
当日大本营传下军令,一是命大将唆都为浙东宣抚使,带兵与范文虎所部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