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寿庚受了伤,已不能行走,兵士们脱下他的衣服绑在长枪上做成一个简易的担架,让俘虏们抬着。躺在担架上的蒲寿庚微闭双眼,面色苍白,不仅仅是受伤失血的苍白,更是心如死灰的苍白。
“父亲!父亲啊!”一阵痛哭呼唤的声音将蒲寿庚拉回现实,睁开眼,赫然是自己的三个儿子。
“师文,师斯,均文……”
这么怎么回事?不是分路逃跑了吗,他们为何在此?难道都被宋军抓获了?
蒲寿庚愤怒而又疑惑。黄强呢,为何没有保护好他们?
五雷轰顶啊,天要灭蒲家吗?
其实不怪别人,蒲寿庚的三个儿子是自己跑出来的。逃跑时,他们迎面遇到了大队宋兵,本来已经躲进一处偏僻的街角,掩面而走,宋兵也并没特别注意,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跪到路边假装恭顺良民,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但这队宋兵中间抬着的一个人,细看之下竟然是自家父亲。难得蒲寿庚这么个奸商、军阀,养的三个儿子却都是读书人,而且都是纯孝甚至迂腐的读书人。
“父死而子不顾,与qín_shòu何异!”
不顾黄强的阻拦,蒲寿庚的三个宝贝儿子蒲师文、蒲师斯、蒲均文便都奔出来自投罗网了。
蒲寿庚一把浊泪,别过头去不管几个儿子的呼喊,想要装作不认识,但这已经引起了宋军的注意,一队步卒取出绳索便去逮人。
“这这还有这,都是那老贼的崽子,抓起来,快抓起来!”
田子真大叫着抓人,就是个跳梁小丑,想要用欢腾的跳跃来赢得上位者的信任,像极了摇尾乞怜的狗。
“卑鄙小人!”
黄强大骂一句,三五步跃上前去,一把将田子真掀翻在地,用尽全力,不断地按住其脑袋往地上撞,一下、两下……
“拦住他,快拦住他!”
士兵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阻止,用刀背、枪杆击打黄强背部仍不能使之放手,田子真被撞的面目全非,又被死死掐住脖子。众兵七手八脚拆开二人,但发现田子真已经软塌塌的像一条破布口袋,头部受了重创,已然活不了了。好个黄强,也算忠仆,替主家报仇了。
从蒲寿庚开始,一下捞出一大串,除了三个儿子,还有五六个孙子和十几名亲信都躲藏于一处,被一网打尽。
张镝也懒得审,验明正身就挨个斩了,脑袋齐刷刷的排成一长溜挂在城门上,用以告诫城内的不法分子。
接下来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排查,规定每五户互相担保,允许居民首告,有藏匿蒲家罪人的与之同坐。
不一日,就有人扭送了蒲寿庚的大舅哥施荣来投,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据称是蒲寿庚的爱妾。
施荣满口冤枉,请求申辩免死,迫不及待与蒲家扯开关系,为此不惜破口大骂昔日的主人兼妹夫。作为蒲寿庚身边的哼哈二将,这施荣的做派为何与黄强那么不同呢?
张镝早就了解清楚了此人的行径,本来没必要废话,砍了就是了,但看他聒噪,却又打算让他死个明白,于是遥遥一指城头上那一串脑袋,问道:“左手第一个,是何人?”
“是,是蒲寿庚那老贼!”施荣装的咬牙切齿,仿佛真有深仇大恨似的。
“不!那可是你的亲妹夫啊!”张镝摇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大将军,我是被迫的,不,我妹是被迫的啊……”
“被迫你妹,看你倒愿意的很!一家团聚去吧!”张镝挥挥手,马上就有士兵将这趋炎附势之徒拖下去了。
“大将军别杀我,我情愿将舍妹施美人献给大将军为妾……”
这厮真是人尽可{妹}夫啊,只可惜父母没给他多生几个妹妹。
过了不久,士兵又押上来一人,据查是蒲寿庚的主要门客邵靳。
可笑这人被抓了还百般抵赖,假装自己是个“无辜”的算命瞎子。
“你是邵靳?”
“回大将军,小人是本地神算知古今,不认识甚么多斤少斤!”
“荒唐!你都瞎了,还晓得我是将军?”
“大将军身上有龙虎之气,小人……小人感觉的出来。”
“呵呵,你能算命,可会测字?”
“也会一点,不知将军要测甚么字?”
装的还挺像,张镝被这家伙逗乐了,睥睨一笑,便在这“瞎子”手上写了一个“死”字。
“左边一个歹,右边一个匕。匕代表刀兵,歹预示不吉,这是警醒大将军,不能再动刀兵,否则会有不吉之事发生呢!”
真能胡扯,张镝写个“死”字,本来是想让他去死,不料却让他一把太极推回来,说什么不能再动刀兵,岂不是说不能杀他了。这人还真有几分急智,也还有点陈复一样的无赖风格,张镝忽然改主意,不准备杀他了。
“果真是瞎子?”
“果真是瞎子。”
“那好,来人,用烟熏他,不瞎也要熏瞎喽!”
“不不不,大将军,留下小人这双眸子吧,还要用它看大将军打下万里江山呢!”
这邵靳颇有眼色,很懂得见风使舵,虽然诡谲,但张镝晓得这种人就是看菜下碟的货,靠着一颗脑袋一张嘴混饭吃,只要有饭吃就会老老实实为你办事,却也没有背叛饭碗的胆子。看他最终也没有背叛蒲家旧主,只是躲起来而已,比起田子真或施荣那样的真小人是好多了。而且张镝也自信可以镇得住他,只要自己在,谅他也不敢心生二意。
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