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之后的泉州很快恢复了繁华,消灭了最大的竞争者蒲寿庚以后,中兴社的武装商船可以光明正大的悬挂旗帜往来于自家的地盘。
还有成千上万的南北商贾、各国蕃客齐聚港口,珍奇货物堆积如山,一派热闹兴旺的景象,真不愧天下第一港的美誉。
但在这表面的平静和繁华底下,已然是暗潮汹涌,张镝主导下的州县官府与五大家族的矛盾已经难以调和,并由暗转明,日趋白热化,几乎像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经过一个多月的发展和酝酿,从乡野田庄到盐场、矿山,五大家族的根基都在动摇着,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坞堡,地方豪强们已经在百姓的反抗下失去了所有的阵地,哪怕及时的响应减租减息优待佃户,那也被当成了是对官府正确政策的屈服,在那些从流求返乡的本籍青年们宣传下,地主豪强们的任何正面和反面的做法都被当成他们过往罪恶的旁证。贫苦百姓们愤怒了,觉醒了,反抗了
七个县的农户在返乡青壮的带领下,已经初步的组织了牌甲,并将其中最积极、最勇于斗争的人编为材勇,当然与流求等地的本岛材勇没法比,他们都被称为“志愿材勇”,由每个县的三百名正兵对他们进行简单的操练,由于百姓们的踊跃参与,首批志愿材勇就达到了五万多人。张镝根据情况适时的给各县增添了兵力,共派出五千多正兵参与志愿材勇的训练,并临时担任材勇当中的基层军官。
德化、安溪的铁场和晋江、南安、惠安等地的盐场是被五大家族控制得最为严密的地方,虽然也已经被张镝的人成功渗透,但以暗中的组织和鼓动为主,还没办法将斗争明朗化,不过数以万计的矿丁、盐夫已经从一盘散沙的状态逐渐产生一个个核心和骨干,他们积蓄的怒火将会找到一个正确的突破口爆发出来。
作为指挥中心的泉州州衙一天比一天繁忙起来,针对五大家族的斗争一步步推进。从目前的情况看,火候恰到好处,各条线都在掌握之中。
暴风雨将要来临了。
张镝签署命令,让正兵和志愿材勇随时做好集结准备,七个县的衙役、厢兵、弓手、民团也要加紧城防,各矿场、盐场的骨干也收到密令约期起事。
动手的时间定为景炎二年元月十九日的凌晨五更时分。届时由七个县的正兵带领志愿材勇先占据各处道路、关隘要地和港口码头。州衙则移文给五大家族,根据收到的几百份控状,传唤五家家主到官府接受审判。顺势派兵前去强制接收各大家族霸占的矿山、盐场,各矿场、盐场的内线则同步组织暴动,里应外合冲击五大家族的武装家丁。
这一系列举措有理有力有节,完全正当,完全合乎道义,甚至给了五大家族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只要他们能够认罪伏法,把抢夺自老百姓和朝廷的东西交还出来,官府可以只诛首恶,不赶尽杀绝。但显然,他们绝不可能束手就缚,所以张镝还准备了强大的武装作为后盾。
德化县东北四十里,有一处依地势而建的庞大寨子,这是本地豪霸林家的坞堡。林家的四少主林世杰带着十几名骑手从堡内驰骤而过,除了他,无人敢在在这个坞堡中如此高调。
“四弟,下马!父亲说了要小心行事,怎么又如此张扬”语带责备的是林家长子,林世杰的长兄林世文。
“小心行事,小心行事!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要小心到何时!?父亲呢,我要见父亲!”
“怎么?”
“官府就要拿咱们开刀了!”
“啊!”林世文年纪最长,也最听父亲的话,远不如这位四弟那么桀骜不驯,或者说是老实,听到林世杰的话第一反应是惊怕,马上领着四弟去见老父亲。
林培德已经七十多了,还牢牢掌握着这个庞大的家族,这个独立王国。但他毕竟老了,生意上的事,管理上的事,总要分给几个儿子去做。相比于大郎和二郎,三郎、四郎两个小儿子还更干练些,尤其是四郎世杰,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一股子冲劲,当然现在还缺一点沉稳,需要再磨练磨练。
“父亲,下面的情况不太好,儿子有几个消息要说!”林世杰一进门就斥退了一众丫鬟仆妇,严肃的对林老太爷说道。
林老太爷正半躺在裘皮铺就的躺椅上,舒适的晒着窗外照进来的太阳。见两个儿子进来,不紧不慢的将头偏过来,林世杰上前一阵耳语,老爷子听后嗖的一下坐了起来,严肃的说道“快去办,这事就交给你!”
看父亲与四弟在那里嘀嘀咕咕,林世文半点都插不上话,两人讨论完,林世杰又急急忙忙的出门,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响,往堡外去了。
“老大,去把家丁们都召起来,上墙把守。杀五十头猪羊,这两天让堡内的人吃好些我林家要过难关了!”
“好好的!全听父亲吩咐!”
林世文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听话的遵从父亲的指令。
赤水铁场是一个有着八千多矿丁的大铁矿,大大小小的矿洞遍布于这连绵几十里的荒山。矿丁们的生活极为痛苦,每天要在狭窄逼仄的坑洞里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却只有猪食一般的粗劣食物。除了劳作,他们剩下的时间都被关在牢房一样的营区里,休息的环境很差,几十个人一间大通铺,又脏又乱又挤。
营区都建了高墙和遍布的哨楼,林家的武装家丁驻守在高墙和哨楼上,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