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刘大的叙述,就连懵懂的徐青玉也能抓住其中的关键线索。松树岭下碰到的另外一架双挂马车几乎就是他们要找的真相。
“那马车什么形制,赶车人长什么样?一切细节都快说来!”
“我看像是薛家的车子,但那赶车的我不认识,又不下雨却戴着大笠帽,那两匹马都是羁糜马,好像是一灰一黄,并不太好,没我家店里的好”
“薛家的车子?”
“像薛家的,他们家的马车窗格子上有木雕的花样,不过也不一定,也可能是别家车马店的。”
刘大说的薛家就是南门码头附近的另一家车马店“薛家正店”,两家离得近,生意上有竞争,车夫之间也往往认识的。
“去薛家!”曹云当机立断,徐青玉收起执照,也马上跟了出去。
这毛家脚店的掌柜长吁一口气,总算把这些大爷送走了,他对自家车夫刘大的表现十分满意,尤其他说自家的马比薛家好,还把官差的注意力成功的转移到了对手薛家正店去。
其实刘大说的都是事情,可没他家掌柜想的那么多。
南门码头附近,有横竖四条街,周边还有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矮房子,以街道为中心一直铺展开几里方圆的范围。这些房子又小又破,排列无序,到处污水屎尿横流、垃圾遍地,永远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气。
这里的房子都是码头周边求活的底层民众乱搭乱建起来的。有钱的、做生意的都住在几条大街上,贫苦人只能住在这些地方,与虫鼠为伴。这一片的人口足有两三万人,过去一直是法外之地,官府一年到头也不会涉足一次。那些黑恶势力、地下的帮会组织就在此称王称霸,蝇营狗苟之辈也总在这样的阴暗地带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如今,随着泉州官府强势的打击,很多地下势力在别的地方待不下去,也都躲进了这个地方,就跟此地猖獗的虫鼠一般,顽强的生存下来。
张镝入据泉州几个月,州衙要处置的事情太多,暂时还没有时间和精力整顿这个死角。这里的环境盘根错节,十分复杂,如果采取断然的举动容易造成大量的无辜百姓受殃,安置这些百姓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由于这里大部分人为码头做事,处置不当还可能造成码头一带贸易方面的损失,因此难免投鼠忌器。
在这一片乱糟糟的贫民窟当中,靠近主街的位置有几个稍微像样的四合院。
在其中的一处四合院外,有人拍响了门上那几个锈迹斑斑的铜环。
“哐哐哐”
“什么人?”里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
“开门!”门外的人说话很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但听起来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此人用宽大的斗篷遮住了整个身体,在夜色的笼罩下,看不清面貌。
吱呀一声,糟朽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里头伸出一个胡子拉渣的脑袋,朝后方探头探脑一阵子,是要确定来人的身后有没有尾巴。
那黑斗篷身子一闪已经进了院子,院内又有两名壮硕的大汉将她引进正房。
正房是内外两室,外室正聚了五六个人在那吆五喝六的赌钱,碎银、铜钱在那叮叮咣咣的响。看到外人进来,一室的人都拿眼来瞧,个个都如恶狠狠的狼犬,充满戾气。
内室里,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坐在当中,显然是这院子里的主人。旁边一个炉子,碳火烧的很旺,两名手下正在炉子上烤肉,不知是羊腿还是狗腿的一只腿肉被烤的泛起油光,滋滋的冒着热气。
油腻的烤肉香味混杂着劣质黄酒的酸味,让来人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用黑斗篷遮得严实,只露出半张脸,但看那半露出的杏眼柳眉就知道绝非凡品,这样的人显然不属于这个污浊阴暗的地方。
“主人说了,货已经收到,这次干的利落,尾款拿去!”
黑斗篷说完,取出一只小口袋丢了过去,横肉汉子一接,哗啦一声脆响。袋子沉甸甸的,打开一看,亮晃晃的金光闪了他的眼,竟是一整袋的金珠子,至少有十两。
一百两黄金,是这庄“生意”的尾款,黑斗篷没有一句废话,丢下钱就走。
“唉!别急着走哇,坐下喝两杯!”那横肉汉子舔着脸,就拿他粗黑的爪子去拉那只凝脂般的手。
黑斗篷下的女子反应极快,根本不给那油腻丑陋的家伙任何触碰的机会,一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抽在那一脸横肉上。
“放开你的狗爪!”
“嗬!好你个小娘皮”
横肉汉子恼羞成怒,摸了一把火辣辣的油脸,气的就要动粗,炉子边的两个人见状,也放下烤肉站起身。
三个彪形大汉围了过来,但那斗篷下的女子却没有丝毫惊慌的样子,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半尺长的小匕首,倏忽之间如灵蛇吐信,顶在了那横肉男的喉头。
“小娘皮好泼的性子!”
横肉男嘴上并不服软,但身子却不敢擅动,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可以绝不留情的给他一刀,那锋利的刀刃上闪着幽冷的光,只消往边上偏那么一寸,轻轻一用力,他脖颈上的血就能飙出三尺高。
“大哥!大哥”外室那五六个赌局上的汉子听见不对,也都掀帘进来,正看到自家老大被人用匕首顶着的情形。
“去去去!滚回去!”横肉男身体僵着不敢动,嘴上却没好气的对手下人喊着。
原不过想摸一把,竟被人拿刀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