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后的朝廷终于做出了反应,一面急遣使节往元军中议和,另一面又派人四出招各地将兵勤王。可见欲战不战、欲和难和,只因朝中主战派与主和派仍旧争论不休,未有定策,所以处置颠三倒四,自相矛盾,实已乱了方寸。
张镝与康棣一早租了驿马,往码头而行,见城门口贴了一张大告示,有识字的老儒在那念给周遭人听:惟我皇宋,弈叶久昌,祖德宗功,光被四海。降及有年,遭家不幸……或率兵而至,则论其众寡而照数授职;或洁身而来,则就其职掌而量材超擢……
张、康在马上视野宽阔,看清了是一张勤王告示,号召天下才智之人,无论贵贱,为国效命。
张镝跃下马匹,挤入人群最前,双手轻轻一揭,那砖墙斑驳,贴的不牢,整个告示竟这么揭在手上了。折叠两下,在围观众人目瞪口呆之时,已将榜文收入怀中。仍旧上马,也不管旁人议论纷纷,一夹马腹,小跑着出城去了。
康棣也有些不解,问道:“砺锋为何当众揭榜,若非城门卒看守不谨,你我恐要被拦住盘问,岂不横生枝节?”
“哈哈哈...他来盘问倒好,我便说,我等东去,就要提千军来解君父之困!许他张榜招贤,便不许我揭榜应召吗?”
康棣若有所悟,点头应是。二人边走边谈,出城半个时辰已到码头,就近到驿站还了马匹,又租下客船东去。
三五日无事,看着地近鄞县,问船夫,说已到了城西二十里黄林镇附近。
张镝忽想起什么,即令船只靠岸。这里却有一个缘故,看官已知去年张镝到庆元府时曾结交了本地名士袁镛,往他的书院拜访过一次,还在四明书院中纵谈“天下”与“国家”,发表了一番宏论。那四明书院就是在这黄林镇,袁镛寻常都是住在书院中授徒讲学,张镝有意再去造访一番。
这次造访也并不是为了叙叙旧情那么简单,而是另含了几分深意。
常言道“智者顺势而谋,愚者逆理而动”,真正的英雄,不仅懂得顺势,更懂得造势。
张镝欲成大事,也需先造势,他不能仅带着昌国数百兵就一头往北去勤王,孤注一掷。那样做的结果或者是被当做炮灰牺牲,或者是被明里整编,暗里夺了兵权。论权力斗争,他还真未必是临安那帮老滑头的对手。
若不想受制于人,就必须造出足够的声势,并且引领这这股声势朝着自己设定好的方向去。
而袁镛正是这个可以用来造势之人,他在庆元一地极有声望,与知府赵孟传关系密迩,学生之中人才亦多。若说动了他做出号召,大造舆论,陈请知府募集豪杰义勇,则庆元府上下勤王大势可成,再以昌国兵为骨干,义勇为辅助,挥师北上,不难做出一番事业。
计定之后,张镝唤康棣一同下船,与他说道:“此地有一大贤袁先生,就住此镇之南四明书院,你我二人不如同去访他!”
康棣自然乐意:“与贤士大夫为友,我之幸也!”
此时天已黄昏,二人就着明月徐行,五六里路,很快就到。
穿过竹林、走过小桥,来到书院跟前,将门房叫醒。那看门老者眼力不错,竟还认得张镝,边引路边说道:“先生应当还未睡下,二位客人可去后院访他!”
到了院中,果见书房内还亮着灯烛,一人伏案读书,窗户上映出了他的身影。
张镝轻叩门扉:“袁先生,张镝冒昧,夤夜来访!”
袁镛批衣起身,打开门,见张镝与一士子候在外边。大为喜悦,忙引进室内,喊人烧水泡茶。
张镝为袁、康互做介绍,三人见礼毕,便在书房中分宾主坐下。
许久不见,自然谈了些各人近况,张镝又将下南洋之时略略讲了一遍,接着又讲到蒙召进京,特科考试颁赐进士的事情。
袁镛没想到仅仅半年不见,这位年轻人不仅做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而且已然成了新科进士。回想当时初见时,是在庆元府衙,这年轻人还只是个寻常士子,面对三位上官应答得体、侃侃而谈,当时就觉得此人不一般,前途无量。后来这位年轻人又到他的书院,发表了一番宏论,令庆元士子争相传扬,那时他便又知道这位年轻人不仅有才华,更有大志,坚定了自己与之结交之心。故而他不惜折节下访,以平辈之礼敬之,原因无他,纯粹是对少年俊杰的喜爱之情。
时隔半年,这一回,袁镛再次刮目相看了,听罢张镝波澜不惊的讲完一段段堪称传奇的经历,慨叹之余,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在心中默默想道:或许国事还有可为吧,只要朝廷重用这样年少有为锐意进取的的年轻人,那么大宋中兴应当还有一分希望吧。
讨论之间,自然要说到当前的局势。袁镛在书院之中,还不知道焦山大败的消息,甫一闻之、大惊失色。痛心疾首道:“国如累卵,微贱之躯却无一用,恨无尺地寸兵,可以资以杀敌!”
张镝早已料到袁镛的反应,开解道:“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我等皆知先生乃庆元士林之望,若得先生一言倡议,可胜数千精兵!”说着取出一物,在书房桌案上展开,正是临安揭下的榜文。
张镝指着榜文中几行字——“或率兵而至,则论其众寡而照数授职;或洁身而来,则就其职掌而量材超擢。”转向袁镛说道:“朝廷求贤,但有一兵一卒可以抗敌者,有一言一策可以保国者,皆可应召。先生浙东人望,桃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