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夏季,皇帝总有几个月的时间在夏都避暑,于上都与大都之间往来巡幸的同时,皇帝分别强化着对草原和中原的强大控制。
五月壬寅,上都开平,帝国的大皇帝在夏都召开了御前会议。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大臣及部分亲近的薛怯军宿卫大臣参加。讨论的重要议题有两个
第一个议题是关于丞相伯颜从漠北回师,三十万大军应当如何去向?
按照预定的设想,除了留下必要的人马追歼昔里吉的残部,大约十万人将由刘国杰等大将率领去往西线,就近参与对海都的战事。剩下二十万大军应由伯颜丞相率领压往南方,增强对宋军边界的战备。对此安排,其余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但枢密副使孛罗出列跪奏,建议大军暂缓南行。
“启禀陛下,和林驻军刚刚截获了一份斡赤斤兀鲁思送往米里城的密信,恐怕辽东的情况有变化了!”
宦官洪春福躬身呈上密信,皇帝一看就变了脸色。
这是一封斡赤斤兀鲁思的宗王乃颜写给西北的叛王海都的复信,信中直呼海都为“尊贵的窝阔台大汗”,承认海都是一位强而有力的君主。并且表示,对于一起举事反对大可汗的建议,自己十二分的愿意,他将在合适的时候,在合适的地点,聚集大军呼应海都。信的末尾,乃颜还声称自己是遵从成吉思汗的遗训,“只要窝阔台有一个吃奶的后代,都比其他人优先继承大汗之位”。
按照这个遗训,作为窝阔台直系后人的海都应当是最有理由继承汗位的,但这句话并没有被落实,托雷之后的蒙哥、忽必烈一系一直霸占着汗位。所以海都十几年来一直锲而不舍的反抗中央,某种意义上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忽必烈勃然大怒,汗位继承的问题是他的软肋,手下是没有人胆敢这样揭他的短的。
“这个黄口小儿,好大的胆子!传旨去伯颜丞相军中,令大军行至和林驻扎,阻断这两个悖逆者的联通,要有异动,就地出兵进剿!”
“臣领旨!”孛罗膝行接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站班在另一侧的中书右丞张惠。
孛罗与张惠的交情主要是源自当年杨村驿一战,他们俩一个是作战不利,一个是议和,曾为同一件事背过黑锅,也就有了同病相怜的交情。
花了一点时间讨论过辽东的问题,由枢密院安排北征大军驻屯和林监视辽东的事宜。
接下来是第二项议题
东征日本的主将范文虎上书请求补充军队所需的粮食物资,并请速拨造船人手,增加东征的船只和役夫。
由于近年来对宋国不论是军事还是经济的战争都是败多胜少,大元朝的府库空虚的很。尤其是东征日本需要的大量船只无从获取,因为元军的水师部队几乎已经被中兴军全灭了。同时作为东征前站的高丽地方因为深受倭寇之苦,已经自顾不暇,即便穷竭民力也未必能筹措出足够的船只和物资。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一众蒙汉文武臣僚面面相觑,似乎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中书右丞张惠胸有成竹,出班禀奏道“陛下,臣以为,不如就近征发辽东乃颜、胜纳合儿两投下左右民人及鹰房采金等户充当造船工役。辽东距离高丽甚近,而且”
皇帝眼前一亮,张惠这个建议一举两得,首先是近便解决东征日本的后勤问题,其次还能以东征的理由强行征发东道诸王的部民,削弱这些潜在叛乱者的势力。
当然,这也是一种检验,检验一下乃颜和辽东的宗王们是否服从命令,要是他们抗拒征发,那就可以坐实了他们反意,要是他们服从征发,那么就必须将手下的兵马实力贡献出来。
“张卿有心了,此议甚好,朕便赐你银符,命你代巡辽东,就地征发粮草物资及工匠人手,即日起行去者。”
侍者将一枚一等银符用朱漆盘子盛放着送到张惠跟前。
张惠匍匐在地,用手接过银符,举在头顶,颤声高呼皇帝万岁隆恩,而后缓缓退下。
那银符上用笔画繁复的思巴文刻着两行小字“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如违,要罪过者”。
有了这块牌子就意味着具有了替天巡视的权力,所过之处,可以往客旅庄农百姓人等处夺要,拽车牵船,骑坐头匹,有权在所在之处就地征发所需的任何人工和物资,甚至也可以就地处置宗王以下的官民功过罪由。
御前会议两个重要的议题最终都指向了辽东,这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三个人,一个是孛罗,一个是范文虎,另一个是张惠。
其中张惠是另外二人的连接者。
张惠在与宋国的交往中明里暗里收了数不清的好处,利益的交织早已经甩都甩不脱,其最主要的门客都是中情部潜伏的特情。旁人并不知道他虽然还做着元廷的官,但屁股早就歪到老远的宋国去了。可以说,很多时候他已不知不觉成了张镝的传声筒,替张镝卖力的挖着元廷的墙角。
比如针对辽东乃颜的这件事,中兴商社设法让张惠相信,只要按照步骤说服元廷出兵与东北的乃颜打仗,对他绝对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
第一步,张惠利用自己与孛罗的私交,让孛罗在御前会议中将话风引向辽东,引起皇帝对辽东情形的充分重视,但兹事体大,皇帝未必立刻就决断向辽东用兵,大概率还是会让返程的漠北大军在和林进行监视。
第二步,借范文虎的名头向朝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