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步就上岸了,却又被撵了回来。秃蛮带咬碎钢牙,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狡猾的南人,懦夫!只敢做缩头乌龟,有种跟我大蒙古的勇士真刀真枪来一场!”撒思吉进了大帐,将头盔扯下来丢在地上,愤愤骂道。
“这些不中用的汉人狗崽子,一万多人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水寨,这仗还得我蒙古勇士来打!”秃蛮带也骂道。
“唉!只是我们的骑兵过不了河啊!”
“过不了也得过,传我军令,连夜搭建浮桥,明日入夜之前必须要让骑兵得过!”
两里长的浮桥一天之内搭建起来,秃蛮带的口气真是挺大的,当然如果没人干扰的话或许是可以的,因为河口水势平缓简陋的浮桥也不会被冲断。前提是对面的张镝能够配合一点不来捣乱,那么张镝会配合秃蛮带的大工程吗?
元军败了两场,一万汉军死伤三千多人,几乎损失了三成。民夫的伤亡倒是少一点,还剩八九千人,不过这些人除了撑船,完全没有战力,用来搭桥倒正好合适。这浮桥搭建起来其实不难,因为元军中还有近八百只船,就算平铺起来也够两里的长度了。
或许秃蛮带并不是意识不到将浮桥搭到对岸的难度和危险性,只不过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上策还是下策都要试试看。
邳、泗两地强征来的民夫又要受苦了,反正到了军寨以后所有粗活都是他们干,吃的最差、做的最多,非但要受蒙古人的欺凌,汉军们也要骑在他们头上。上头们一句话,几千民夫就要没日没夜的搭建浮桥,这浮桥是用小船横向连接,上边铺上木板,隔几十步则打下一个桩子固定。很多人需要下到水里干活,一整天只露出头手,而且动作稍慢就会有汉军监工一鞭子抽过来。不断有民夫被打死、累死、淹死,秃蛮带要的是进度,反正民夫的命不值钱,累死几个打死几个算不上什么损失。
民夫们不是没想过逃跑,但付诸行动的都在营寨前挂着呢,一溜几十个脑袋悬在旗杆上示众,这就是逃跑之人的下场。
在这些民夫当中,有一个泗州人,名叫王頭,此刻正在浮桥上钉木板,他有个弟弟王二,本来一同被强征过来给大军撑船,但在前日的水战中死了,据说是划船的时候惊慌,被船上的军官砍了头。
他才十六岁,从没见过这样刀兵血火的阵仗,哪里能不惊慌呢,就这么被杀小鸡崽一样砍死了,连尸首也没找到。
这两天死的人够多了,区区一个十六岁的小子,不会引起旁人一点的哀怜,他死前唯一的影响,也就人头落水溅起来的那点水花吧。
但那是王頭的弟弟,他唯一的弟弟,没了。轻轻巧巧一句话,没了。
王頭没有眼泪,这苦难的世道早就迟钝了他的泪腺,但他心里恨,他恨不能杀光了那些作威作福的鞑子,还有那些狐假虎威的汉军,他恨不能烧尽了这大军的营寨给弟弟陪葬。
“磨磨蹭蹭干什么,再偷懒就下水去定桩子!”伴随着骂声,啪的一声鞭响,旁边的汉人监工一鞭子抽在王頭的背上,皮肉火辣辣的疼。王頭咬牙忍住,收回心思,手上加快了速度不敢再停。
在秃蛮带的严令之下,浮桥的建造进度很快,已从水寨前延伸出来几百步远,桥上木板宽达两三丈,足够三四骑并排通过。
造桥的过程中,宋军似乎特别安分,除了几只蒙冲远远窥伺,并未过来骚扰破坏,不过元军也丝毫不敢放松,每段浮桥都有重兵看守,各种防御器械齐备,甚至也有有震天雷和猛火油,而且近岸还有回回炮防御着,说是严防死守并不为过。
天色近晚,浮桥已经造了一半,不过在张镝看来,元军辛辛苦苦造的这个大工程纯粹是个笑话,两里长的浮桥等于是两里长的软肋,忠胜军随时可以利用来去自如的水上优势将浮桥切断,除非元军在整座浮桥上驻重兵节节防御,但那样岂不是作茧自缚,又有多少力量可以腾出来攻击?更何况浮桥即便造成,又如何突破忠胜军严密的滩头防御?
张镝没有义务帮助敌人指出破绽,相反,让敌人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正是他所希望的。不过放任元军自顾自造桥似乎也不太好,那样显得太不寻常,说不定就让秃蛮带回过味儿来意识到这个拍脑袋决策的缺陷。所以这个时候张镝有必要去“搭把手”,并且这手还得搭的有度,这个度就是既能给元军造成一定的麻烦,但麻烦又不能太大,不能让元军放弃了造桥。有时候适当的挫折反而更能激发人的斗志,为防止秃蛮带玩腻了单机模式的造桥游戏,张镝又派出了“东海龙王”陈闵送去一点小小的挑战。
“宋兵来了!”
傍晚,浮桥上干活的王頭正吃力的将绳索系上一侧的木桩,忽听到有人急切的呼喊。
抬头望去,对面果然来了几十只船,仍旧是那种带壳子木船,浮桥上的元军顿时戒备起来。
王頭巴不得宋军将欺压他们的这些元兵赶尽杀绝,甚至想冲出去助宋军一臂之力,但是看着剑拔弩张的元兵,自己赤手空拳的,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宋军渐渐靠近,一些人持着巨斧,试图砍断固定浮桥的桩子,但桥上元兵弓弩齐发,将他们逼了回去,接着元军这边的蒙冲也过来支援,你来我往纠缠了一阵,双方损失都不大,浮桥也完好。
“怎么不用火烧呢?”王頭看着宋军退去,心中暗暗着急。
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