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意思,是我韩愈的家族暂且居住河阳{现在全家则流寓宣州},先祖起家在南阳即山南东道邓州,可郡望不折不扣,就是昌黎韩氏。
头可断血可流,郡望不可丢!
柳宗元和刘禹锡有些纳闷,这昌黎韩氏的后裔在当朝不是韩滉、韩洄兄弟俩嘛,什么时候韩愈也进去了?
但碍于面子,两人便不再追究。
韩愈大剌剌地坐下来,和两位朋友叙起关系,当即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于是三人开始痛饮起来,很快韩愈就伶仃大醉,手舞足蹈,就着刚才方镇进献白鸲鹆的话题,慷慨作赋:
“感二鸟之无知,方蒙恩而入幸;惟进退之殊异,增余怀之耿耿;彼中心之何嘉?徒外饰焉是逞。余生命之湮厄,曾二鸟之不如?”
柳刘二人便大声喝彩。
正在此时,亭子外忽然有人说:“高歌者莫非韩退之乎?”
只见其外立着的,正是同样前往淮南为巡官的裴度和欧阳詹。
“中立,是中立!”韩愈大笑着,上前和裴度拥抱。
然后韩愈就开玩笑说,想不到吧,你我还有武伯苍{武元衡}曾一起于嵩山处攻读,现在我为江都令,武伯苍已入朝为员外郎,而你才刚刚当上监察御史里行。
裴度则很谦虚地笑着说,各位大兄在前,我慢慢在后蹑足就好。
韩愈则豪言说,中立你放心,等我显达后,必将援引你,到时候我就是伯乐,而你便是千里驹。
裴度喜出望外,便说那么万事就仰仗退之了。
大家便更盘换盏,重开酒宴。
谁也不知道,在东渭桥这个不起眼的驿亭内,汇聚了这个时代多少璀璨的星辰,韩愈、裴度、柳宗元、刘禹锡、欧阳詹......但也没谁知道,他们的命运,将在随后的洪流里,各自走向什么样的方向。
此刻,麟德殿里,盛大的宴会也开始了。
居中而坐的皇帝,看到高岳和妻子云韶并肩而坐,居然有些不安,但又不好明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对身侧的灵虚公主说:“萱淑你未曾招惹......”
“爷,女儿知道分寸。”
“唔,唔。”
不久一阵欢呼声中,一列宫女每人都端着金盘,盘中装着小巧可爱的粉团,有红色、紫色、青色等,圆滚滚的,随即用架几搁好,于殿中一字排开。
“端午,又是圣主降诞之日,请叫命妇、女官射粽团,以助筵席之乐。”
皇帝很开心,就说取弓来,先让女官来。
接着他转头,看到在近侧侍坐的翰林学士,就瞧见卫次公。
因为翰林学士不是官职,他们在院内都挂个官衔,即某部郎中、员外郎,每逢朝会、宴席,就按照自己所属那部的班次就坐排队,并不集中在一起。
巧的是,卫次公坐的离皇帝最近。
卫次公也是心尖一颤,抬首就看到皇帝望着自己,然后就是“朕亲自观射,并以金锦绮绫为赏赐,让宋大女学士和卫从周分别为校射使。”
整个殿堂都欢笑起来,卫次公只能硬着头皮,和宋若华面对面。
“让二校射使先射。”不知是谁喊了这么声,许多人都应和起来。
“也好,校射使先射,粽团小且不说,又十分滑腻,去十步外射,中者有赏,不中者罚酒。”皇帝当即下了决定。
宫女们都笑起来,便将两把红色的小弓和箭,交到宋若华和卫次公的手中。
两人转身同向,立在十步外,拉弓对着金盘里的粽团,各自射出一箭。
而后皇帝就问:“如何?”
宋若华静默不言。
而卫次公则苦着脸,转身自嘲说:“臣与女学士俱射出五步,臣的箭去身五步,女学士的箭距粽团也是五步。”
“罚酒,罚酒!”皇帝拍着绳床,是笑个不停。
接下来灵虚公主立起来,随后便是内命妇——太子妃萧氏也勉为其难地站起来。
那边,崔云韶则作为官员方外命妇的首位,也在唱点声中站起来。
女官队列当中,是上清走了出来。
一瞬间,灵虚公主、萧氏{延光公主之女}、崔云韶和上清,于殿中列成一队。
“唔......”还在席位上的义阳慢慢捂住了脸。
绳床上的皇帝看到这情景,一时间也有些发怔。
而对面,高岳心中暗自想到,这,这,难道是巧合?
他看着妻子云韶,还有灵虚,当然最让他害怕的是,是前窦参的侍妾上清这女人,居然在宫中当上女官了,并且还和自己妻子一起手持弓箭射粽,简直太危险,于是不由得紧张地啮咬着自己的食指。
皇帝座位旁侧,皇太孙李纯和新娶妻子郭氏{升平公主和郭暧之女}坐在一起,李纯看着高岳的举动,接着眼神一转,敏锐地看到:
义阳公主和王士平的席位中间,是他俩的儿子,王承岳。
小承岳只关心,大姨娘能不能射中那漂亮的粽团,因大姨娘对他最好,每次有好看好吃的都会留给自己。
于是小承岳也有些紧张。
他不由自主把胖胖的小手,搁在自己的嘴巴里咬起来。
虽然别人都没注意,可李纯却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这习惯和姿态,当真是一模一样。”
这孩子哪点像王士平?
眉眼五官,行为举止,全像的是高岳。
莫非我姑母义阳,与高岳有私情!
“这禁内和外朝真是厮混不清,乌烟瘴气。”李纯居然有些愤怒。
等我继位后,一定要加以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