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纡和丁泽说个不停,高岳便跟在其后低头沉吟静听,并大约明白常衮的新战略:
颜真卿和李泌,首先是他有意援引入京的,以求所谓荐贤的美名,实则另有目的——先让颜真卿当吏部尚书,排挤掉刘晏,让刘晏当个虚名的尚书仆射,并抢走他知三铨的权力;而同时再让李泌来了又走,常衮先极力在皇帝前“夸赞”李泌的理财之术,然后就势说东南地区尚且贫瘠,需要人才去经营开发,李泌正是不二的人选。
这样便可让自己继续维持独相的地位。
其实原本代宗皇帝想让李泌为相的,可常衮却坚称:“古来皇帝想要用人为相,必先让其理人,应先让李少源出刺某州,使之了解民间利害疾苦,等报政有方,再宣下白麻不迟。”
意思便是让李泌当某州刺史,待到任期满后,如政绩斐然,陛下便能任命他为冢宰,这样名正言顺。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有意在延英殿内问李泌自己的想法,李泌慨然回答说:“常门郎所言极是,所谓太公治齐,五月而报政,伯禽治鲁,三年而报政,请为陛下出刺一州,竭尽所能。”
这番话,让皇帝频频点头。
就这样,皇帝让李泌暂且留京,等候出刺的任命。
唉,也难怪常衮气势再度嚣张,把通往舍人院的门都封堵起来了。
而集贤院食本钱独独被削去四分之三,恐怕也有常衮敌视自己的原因在内,这个人也太小器了!
这段时间怕是要更清闲,还是专心准备和云韶的婚事吧。
高岳现在要做的,便是筹办云韶所说的“九物”,也即是通常所说的“纳征”和“聘礼”。到底是哪九物?即是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
其中合欢不必多说,取得就是新婚吉祥之意;嘉禾即谷穗,分而为二,意为夫妻分福;阿胶和干漆,取夫妻琴瑟和谐如胶似漆的意思;双石即为两情相固,蒲苇是指夫妻同心能屈能伸,绵絮、长命缕是希望夫妻关系调和柔美。
这九样东西其实都不花什么钱,可你要以为聘礼就这九个东西便错了,还得要两匹小马、一只羊,数辆车,及更重要的束帛、钱币和食物,不然光是夹个谷穗和阿胶去,怕是要被小娘子家给棍棒打出来。
起码得四十贯钱。
不过......
高岳现在却能拿出这笔钱来!为什么?
因为先前的曲江会上,靠独孤良器和郑絪的倾情代言,长安城各家商号无不风靡出资,最后刨去宴会的成本和进士团的佣金外,居然还结余了五十二贯钱。
高岳腹黑,偷偷留了五十贯钱,此事只有卫次公、刘德室和王团团三人知晓,最后还有二贯钱他便给了郑絪,说“郑郎君,欠我棚的十贯钱一笔勾销,另外曲江会上你为大毕家雕版代言辛苦,这二贯钱是我私人掏出来,补贴你的。”
郑絪拿着这钱,居然有点感动,没想到高岳还贴我二贯钱,当真是“情与义值千金”。
所以先前他和独孤良器来怀贞坊高岳的茅舍里做客,酒菜还是郑絪用这二贯钱买的。
想到这里,高岳不由得美滋滋的,起码不用再背负婚贷了。
于是乎,他先前往西市,买了头小羊,用青麻绳拉着,缓缓走路向怀贞坊归去。
婚礼用羊,因羊谐音祥,又群而不党,向来被看成是吉利的象征。
可入了怀贞坊坊门,来到自家院子门扉外后,高岳就愣住了:
自家门左,停着云韶的钿车,云韶想必就坐在帘子后,旁边立着举障子的婢女桂子;
门右,站着身着青衣、苗条可人的芝蕙,还背着竹簏;
高岳牵着头羊,看到这幕,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便站在通往正中央的曲道上。
风旋着刮过,场面很安静,接着那头小羊咩咩咩地叫起来。
“三郎,这位红芍小亭的婢女不知来到此处有什么事?”看到高岳牵着婚礼用的小羊,云韶便顿时自钿车上走下来,挨在高岳的身旁,俨然副这个房子、这个男人未来女主人的阵势。
谁想芝蕙不慌不忙地道个万福,对云韶用清脆的声音说到,“芝蕙已不是炼师的婢女,因被炼师卖于了高郎君。”
“卖,卖?我怎么不知道,芝蕙你可别坑害我啊!”高岳脸色大变,刚准备解释,只见芝蕙手里举着个文牒,说交割契书在此。
高岳差点喷血,这契书不正是他和薛瑶英签订的举债文书!里面清清楚楚说着自己要还薛瑶英两千贯钱,还摁着自己的指印,要是让云韶看到了那还得了?
这小妮子是在威胁自己,于是高岳大窘,急忙对云韶解释说,集贤院食本钱被削,现在改为间日视事,那么午饭和晚饭都得有人张罗,正好这叫芝蕙的婢女先前得罪了薛炼师,炼师一怒下,便准备把她以低廉的价格卖出去,我出于同情,当然最主要的现在家中缺人手,便花了点钱把她给买下,负责洒扫、做饭。
云韶一脸的我信信信的表情,接着撒娇说,“只不过三郎你也太生分,如果缺奴仆的话,只管对我说好了,何必去买。”
高岳说是是是,不过这两日忙着置办九物聘礼,还要找送函使,这不是忘记了吗?
“嗯,那三郎早些让送函使来叔父家纳采,然后便将聘礼送往西川,我俩的终生大事便能定下了。”云韶似乎并不真的以芝蕙为意,毕竟唐朝男子和婢女前的事司空见惯,就好像男子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