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高岳从中堂里走出来,只看到林荫下,妻子和小姨子都摇着扇,带着狐疑和不信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霓,这一年来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儿(zhi)郎(nan)......”高岳苦笑起来,便对妻子解释说。
他还没把下半截话说完,就被羞红脸的云韶用纨扇打了下手腕,“崧卿还不快去,莫让郑郎君久等了。”
高岳离去后,旁边云和用扇子遮住脸,脸也稍微有些红:以前阿姊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她很难会想到这种男女之事(姊夫对阿姊说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儿郎,那肯定是......那方面的事),如今阿姊归于高三后,她有时候在床榻上,或者于庭院里就会架不住胡乱想,好像身躯里的某根弦,到了某个春日里,就会自然苏醒,急不可耐地开始奏响心驰神往的音乐般——今年的融融春光里,她走在自宅当中,好像会注意到先前年岁里根本不会留心的事,桃李开放,燕子交尾,蛙声鸣动,蝶儿双嬉,都会让她面红耳赤番。
沐浴时,摩挲着自己如玉般的丰肌,和日渐成熟的娇躯,云和更是会空想,将来冥冥里会是那位郎君来爱怜自己呢?婚姻都是天定之命,可越是这样就觉得更神秘,更让自己好奇。
在高岳去泾原前,崔宽曾答应过,要用崔宁给女儿的嫁妆钱,于升平坊为这对夫妻置宅,现在高岳也回来,马上还要去御史台,崔宽便让人将二百贯从家中取出,开始寻找地皮。
郑絪邀请高岳的都亭驿,不是天街西的那座,而是曲江的那座,恰好临靠粼粼湖水,向来是长安官员宴请游乐所在。
现在郑絪也是意气奋发,刚登科释褐为校书郎,身着九品青衫,听说得知他情况下,家乡几位叔父立刻将他家的田产又退回来,还送来不少润家钱,故而一听说高岳回京,郑絪就拿出钱来,在此宴请高岳。
皇城之内,芸阁(秘书省)和宪台(御史台)恰好相对,所以此后郑絪和高岳也算是面对面的邻居。
“你刚刚得到敕书,迁转回京为监察御史里行,足见新皇锐意进取,要多方提拔人才。”总体来说,郑絪虽然傲慢,可也知道高岳在泾原方镇屯田之举,当然也认可这位的能力。
“文明啊,你一直在京,我劝你也应该随后入幕府,到地方上去看看,了解国家的积弊在什么地方,又该如何解决。”
郑絪端起酒盅,长叹口气,接着一饮而尽,说“高三你说的无错,本来我在大历十二年来京时,心中想的只是,进士及第,应博学鸿词科,授校书郎,随后入宪台、南省,缓步至公卿之位,青衫变绯,绯衫变紫。可不瞒高三说,听闻你应辟去泾原时,我最初有些不解,但后来听闻你在泾原所作所为后,心中也就释然。”说着,郑絪不由得反手捏住青衫衣袖,“倘若我郑絪只会在京城里尸位素餐,那么又将有什么底气,褪去这身绿袍换作绯袍呢?”
“文明说得太对了,太对......”高岳原本就因泾原营田之志遭寝而心怀坎坷,于是这次喝酒醉意来得格外快。
倒是郑絪看着他,又叹口气,“泾原营田的事我也知晓,只能说手中无柄,万事艰难。高三你的志向和做法是对的,但估计还未逢其时,故而不得其功。”
听到这话,高岳猛地拍击下食案,端起自己的杯盏,把酒水满满灌入腹中,接着只觉得喉头温热,满腔的抱负化为牢骚,对郑絪激言论道:
“西蕃这么多年,趁我唐疲惫间隙,日复一日,蚕食鲸吞,蹩我边城之地,如今凤翔以西,邠州以北,皆是西蕃贼寇纵横来往之地,河湟失陷,五镇数十州湮没贼手。而今朝廷宰相却不思进取,西北边镇不屯田、不讲武,不图恢复原会、陇山,反倒还要一味销兵销兵,又昧于西蕃、回纥求和之诈,入寇之后遣使者来花言巧语,往往玉帛才至上都,烽火即遍京畿。如泾州不屯田不增兵,一旦为西蕃所破,贼寇即能大举入关陇,掠牛马,虏士女,京兆又靠什么御敌于门户外?靠什么!靠......”
说到最后,高岳自己也觉得头昏眼花,不由得将酒盅搁在案上,用手支着沉沉的脑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郑絪望着他,而后轻轻地用手指推来份纸笺。
“这是什么?”高岳咕噜着,将纸笺给翻开,只见里面有行字,“天子制举不远,可悉心准备。”
“这是常相让人给我的。”郑絪说到。
高岳撑住脑袋,笑了出来,“那这么说,明年改元后即要举办制科考了。”
“是的,原本希望和你一起去应考的,不过你现在是御史台身份,不可参加制举。”
郑絪说得无错,唐朝制举考试由天子亲自主持,不常设,然而却极受重视,也是唐朝唯一在殿廷上举办的考试,第一名叫“敕头”。另外制科考试的科目和对象也很广泛,科目有孝悌力田、不求闻达、贤良方正、文藻秀丽等等,对象可为白丁,也可为进士、明经出身,也可为罢秩守选的前官员,也可为在任的现官员,只要是六品下都可参加。
只要考中,可不用守选,直接升迁,比如郑絪若考中,怕是可从九品授七品官。
不过制举,却不对一群人开放,那便是皇帝身边的供奉官:拾遗、补阙,还有监察御史。
所以来年高岳是不可能参加制举的,“高三,你就好好看着我夺取敕头罢,不过你在御史台也得忠勤职事,不然来年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