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谭知重很郑重地将陛下亲授的《泾原、凤翔、朔方四野战阵图》摊开在案上时,段秀实、高岳和邢君牙三位军使级别的人物,站在屏风边沿,良久不敢靠近。
谭便摇摇头,招招手,意思是你们仨不接也得接,就算圣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们也得周旋下,按照圣主的意愿去排兵布阵。
终于三人鼓起勇气,围在地图边。
高岳的瞳孔上下摆动数下、
嗯!?
只见很大的图纸上,全是李适的“挥斥方遒”:
朱笔在白于山的位置,画了个大圈;然后又在平凉的地方画了个差不多大的圈。
高岳瞬间明白,前一个圈代表的是西蕃马重英集团,后一个圈代表的是西蕃尚结赞集团。
接着于两个大圈中间,大约是原州和安乐州的地带,皇帝很潇洒地画了个巨大的“x”,笔痕有力,通透纸背。
看到这图景,高岳差点脱口而出,“这真的不是井字过三关的游戏吗?”
不过他在心中更惊讶的是,这次皇帝的“微操”居然和自己原本方案不谋而合!
当得知盐州失陷后,高岳很快又祭出了“遮断战术”,他敏锐捕捉到如今西蕃的军队态势是这样的:尚结赞钉死在平凉,而马重英则越过盐州旱海,深入到庆州地区。
两个西蕃军事集团间如果在图纸上看,貌似相距不远。
可熟悉西陲地理的段秀实与高岳一眼就看到,其中的门道来。
这时还没等谭知重说什么,高岳就忽然赞叹起来,说圣主真的是“用兵真如神”。
“哦?”谭知重还在纳罕时,眼疾手快的高岳和段秀实,就将《泾原、凤翔、朔方四野战阵图》系在屏风上,高岳随后将手指在地图上,对众人分析说:
“国家京畿即关中,号称四塞之地,此四塞实则是四条山脉,是哪四条?南有秦岭通巴蜀之地,北有白于山(即横山)通漠南漠北,东有黄龙山接河东吕梁山,西有子午岭接泾原之地,这四道山脉宛如四墙,将八百里秦川沃野环抱其中,再往西便是隔开京西和陇右的陇砥、六盘,由此形成数条南北、东西的走廊。子午岭、黄龙山都是南北走向,和东西横断的白于山间,各形成个至关重要的门户——子午岭和白于山间,为盐州(今陕西定边县),由此地往西北可通灵武、贺兰山;往南则可越青刚岭,沿庆州马岭河直抵邠宁;黄龙山和白于山间,为银州(今陕西榆林),由此地往东北可连阴山,往南则可借延州道,直逼长安渭水北,也即是说,只要到白于山南,只有两条路可到京师,马岭河或延州道——如今现在马重英走的正是前者,为什么?因为他若是走延州道的话,不但和尚结赞距离过远,且处于我唐灵武、夏绥银、河东、渭北等数个方镇的包夹下,所以出于谨慎,马重英只能走庆州的马岭河。”
高岳而后将手掌抬起,又摁在皇帝战阵图上两个朱笔圆圈的中间,即那个叉叉的位置,继续说道:“尚结赞而今背靠六盘山,马重英则走马岭河。横亘在尚结赞、马重英间的有道巨大的山岭,即分割原、庆二州的子午岭。六盘山与子午岭间又夹着一条南北走廊,即是萧关路。”这时高岳提起墨笔,在马重英和尚结赞的两个圆圈间,画了道线相连,但这条线根本不是直线,因子午岭是无法通过大部队的,而是一道极度弯曲的线,从马岭河,往北到青刚岭,再绕过安乐州、鸣沙,再折弯往南,过萧关、葫芦河,至固原(原州理所在地)、摧沙堡,再至尚结赞的平凉。
“唔!”这会,段秀实、邢君牙和谭知重无不颔首,很清晰地看出两大西蕃军事集团间萦纡而又脆弱的“联系”。
如果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萧关路和马岭河被高岳墨笔勾勒后,像是个巨大的倒立“u”形。
其实高岳所言绝不是空穴来风,汉朝时期匈奴入寇,即多走萧关路,汉文帝十四年,匈奴十四万骑攻朝那、萧关,杀汉北地都尉,大掠人畜,还焚烧了回中宫(即先前吴彩鸾所呆的泾州回中山王母宫);唐朝初年,突厥二次大举侵攻(武德七年和武德八年),走的都是“原州”即萧关路,而萧关路、马岭河往北去的共同交会点灵武城,则更是唐边防的重镇所在;至北宋时期,萧关路设为泾原路,而马岭河则设为环庆路,自西夏攻取灵州,立都兴庆府后,为阻遏西夏进一步南下,此两路是宋军驻防的最重点,双方争夺厮杀极为残酷激烈,几乎贯北宋整个朝代始终。
“这根本等于是......”谭知重不由得失声喊道。
“没错!”高岳这时将拳头握紧,利索地砸在屏风四野战阵图上,即皇帝所画的“xx”位置,“择选精骑出临泾,沿萧关路而上,先拨取萧关隔断道路,再奇袭有蕃兵驻防的摧沙堡!如此有三点好处,一则等于切断尚结赞的左翼和补给线,使得其所在的平凉更为孤立,届时段太尉出华亭,邢大将军出朝那,平凉等于三面受敌,尚结赞若不逃回陇右,必然为我军全歼;二则占了摧沙堡后,我唐军此后即可于萧关路上驰骋,往西可拨取原州七关,占取六盘山,往北可与灵武、盐州连成一片,阻绝西蕃此后渡黄河来侵攻;三则,一旦夺取摧沙堡、萧关,马重英退路即断,必然陷于四面山脉重围当中,届时马燧、浑瑊自东出击,韩游瑰、戴休颜则南出击,康日知、张光晟自北而击,我白草军再封住萧关直到鸣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