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声音,在夜间响起。
高岳充红的眼睛,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扭头望去。
那抬金碧辉煌的轿舆,在群由野僧、狂徒的簇拥下,自崇义坊的东街,慢慢自黑夜里走出来,“四岳三渎神灵在此,此日必捷,真命天子降世来啦!”随着这声高亢而怪异地叫喊,所有的信徒都陷于癫狂的状态。
“已杀宰相韩滉,再杀太尉段秀实!”
“北军里有我们同志,正在杀入凌霄门,屠戮李唐皇帝全族!”
“广弘神机,一时俱发,尽杀朝臣,真龙坐紫宸。”
一声声如此的喊叫此起彼伏,人群往高岳队伍的背后涌来。
而正面,刚刚砍下韩滉首级的伏击者们,也都握着刀,提着弓矢,挺着长矟,同样往高岳队伍逼来。
高岳当机立断,于街心挥手:
汾阳王府子弟们皆下马,和五位报信的北衙子弟一道结阵,手持带来的角弓,对正面逼来的狂徒放箭。
自己则和任姨娘,及七名军府要籍、随军,共九骑拨转马头,对着步步而来的泰山三郎的轿舆。
一时间,正面双方箭羽纷飞往来,汾阳王府的诸郭氏子弟,各个都在围猎或军旅当中练就了手善射的本领,尤其是郭子仪长孙郭锋,更是箭无虚发。
没一会儿,刺杀韩滉的贼人狂徒,射出去的箭没几个能中的,而射过来的箭让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打首的一位,连中三箭,抱着韩滉的头颅,一瘸一拐地开始转身逃跑。
“把晋公的首级夺还回来......”郭锋大喊到,接着上前拉弓,又是一箭。
那贼徒闷哼声,后背深深中了郭锋的箭矢,扑倒在地,韩滉的头颅自他怀里滚落出来。
背面,高岳怒目圆睁,血气翻涌,他将弓握住,弓弝对下,接着从胡禄里抽出根雕翎箭来搭在弦上。
他的目光,正对着那轿舆。
顶头处,用彩缯系着四面黄铜镜,在初升的晨光下熠熠生辉,其下的舆外小勾栏处,摆着八个纸扎起来的纸马,内里是泰山三郎和淮渎灵姑的神像,共八个人抬着,周围还层层围着数十名狂徒。
“汝胆敢射泰山府君公子?”看到高岳在弦上搭箭,狂徒们便叫嚣起来。
“狗贼!”高岳的声音如雷般炸起。
惊得这群狂徒顿在原地,都被惊得不敢往前。
眼前的这位紫衫大员,怒发冲冠,旁侧还有名披甲的健硕妇人,这已经让他们感到惊怪,随即又看到这大员直接将弓举起,手拉满弦如月。
“三郎显圣!”这群狂徒一时间都喊起来。
高岳全力将弓给拉满,牙齿恨得格格作响,“今日射的便是你泰山三郎!”
而后捻雕翎箭尾羽的手倏忽松开,高岳眼睛眨也没眨,一道白光射去——最前头一名扛着轿舆的家伙踉跄了下,很明显被自己的箭射中,接着那家伙的腿明显支撑不住,晃荡两下,就倒在了地上。
轰然声,轿舆顿时歪斜倒在地上,纸马顿时跌落地上,到处打滚,狂徒们不分男女无不尖叫起来。
高岳怒喊声,“泰山三郎之圣何在?我乃定武军使高三郎,今日就要尽杀你们这群谋刺大臣、犯阙害民的贼徒。泰山三郎,再吃我一箭。”
言毕,高岳又张弓,于二十步开外飞去一箭,正中名企图将轿舆扶起的狂徒后背,那家伙叫了声,当即伏毙在舆上。
“再吃我一箭!”说话时,高岳射出第三箭。
这箭飞得更巧,扑腾下,将泰山三郎神像的脑门射穿,死死钉在轿舆的柱上。
“三郎啊,灵姑啊!”这帮狂徒无不惊得连滚带爬,但还舍不得离开这轿舆。
任氏大吼声,策马奔上前,手持马槊,又将名狂徒当即戳死。
这下那群狂徒彻底崩溃,连哭大喊,抱着三郎和灵姑的神像,开始四散奔逃,兴元军府的七骑追及上去,砍杀了好几位。
同时那边街道上,韦皋领着五院子弟赶到,截住这批人,一顿刀劈箭射,杀得一个不剩。
高岳恨恨地拿来根烧着的松明,扔在这轿舆上,很快火升腾起来,连带三郎和灵姑的木像,都烧为了灰烬。
这时崇义坊的太尉府里,段秀实及其子段伯伦,和族中数十位子弟走出来,看到满街的火焰和尸骸,极为震动。
随即,高岳、韦皋、段秀实、郭锋等围住韩晋公的头颅,无不哀哭失声。
“此刻岂是哭时,逸崧、太尉,我等即刻继续往大明宫前进,据传广弘信徒不下万人,一时蜂起,神鬼难防,得赶快前去圣主那里报警。”韦皋这时提醒道。
高岳这时也说道,听闻贼徒在北军里也有信众,要趁夜集结作乱,攻打凌霄门。
凌霄门,是大明宫和北苑相接的地带,并且飞龙厩就在那里,禁军的粮食和飞龙马的草料也都囤积在彼,更关键的是一旦让贼徒攻破凌霄门,就能杀入皇帝的寝殿了!
“快!”这会儿段秀实当机立断,用块丝绸把韩滉的头颅包裹起来藏在怀里,而后跨上马匹,带着本族子弟,加入高岳、韦皋的行列。
这会儿高岳等人已汇聚百多人,长安也到四更时刻,只看到数处坊,都开始冒出烟火,并且官街鼓咚咚咚乱敲,夹杂着狂躁的喊杀之声:广弘的贼徒,越来越多地开始聚集起来,杀人放火。
大宁坊和安国寺交界处的邸舍,违背营制跑到这里来的神威射生将南珍霞,满头是汗,因为他在清点手下,准备盗取该坊官街鼓,击鼓